李红梅的话很是揶揄,贺郁娜听在耳朵里,倒头一次有些难为情起来。她一向自诩脸皮厚,但此刻,近距离被徐清瑞的桃花眼定定看着,只觉得无处遁行,连头都不敢抬。 她几乎是在徐清瑞的高大气场下瞬间败下阵来,小声笑了笑:“徐医生,真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 一句简单的“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完全很偶像剧的走向,但显然徐清瑞没这么想,只是略带焦虑地,扫了她身后的李红梅一眼,点头致意道:“您大概是贺小姐的母亲吧?” 李红梅笑道:“是啊,您是?” “……” 气氛更加尴尬起来。 要说是她的牙医,没哪个牙医会千里迢迢跑到她学校,只为了她能顺利入学;但要说是朋友,恐怕更算不上,人家的监护人还在,不管怎样也轮不到朋友来操心。 徐清瑞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个冲动的大错,但他完全是被自己绕进去了,李红梅的本意,不过是简单想问下他怎么称呼…… 关心则乱……他其实只需要大大方方介绍自己就可以了…… 正是进退两难之时,贺郁娜哎呀一声:“妈妈,我都已经叫了人家徐医生了,你还要问他是谁吗?查户口了是不是?” 李红梅笑了笑:“没有的事,只是看徐医生似乎很关心你,就随口问问。” 徐清瑞用了很大的意念,才没作出震惊的神情:“……” ——看来自己的确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贺郁娜也是无比拘谨,直接道:“我不和你们说了,我……我上课去!” 接着一把拉住徐清瑞的胳膊,“来,徐医生,我这个大学教授讲课很风趣,你和我一起去旁听,会有很大收获的。” ——完全扯淡! 这学期开学的前几天她都没来上课,压根就不知道是哪个教授。 徐清瑞咳了一声,也没揭穿她,连忙用最后的功夫和陪他前来的同学说了声“抱歉,中午一起吃饭”,又朝李红梅的方向礼貌一笑,谁知李红梅的表情竟然是无比慈祥的期待,如同他是一块极美味鲜嫩的三分熟牛排。 没了母亲在场,贺郁娜放松了许多,她还没意识到要放开他的手臂,带着他在教学楼里穿行,“徐医生,我是真好奇,你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像是故意来找我似的。” “……” 贺郁娜见他说不出话,扭头对他一笑:“该不是你联系不到我,直接飞过来确定我的人身安全吧?” “……算是吧。” 这回倒轮到贺郁娜说不出话来了。她本来是想借机调戏他的,没想到他这么诚恳的承认,基本是全军出击啊!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正要想着怎么继续开口,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一大批各色面孔的学生从两侧的教室蜂拥而出。 大概他们是极少见到如此新鲜清秀的东方男性面孔,不少人都纷纷朝贺郁娜伸出大拇指,“wow”一声,夸张到极点。 那么多的人方向各自不同,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贺郁娜纤瘦的身子就快被壮实的西方人淹没,她抓着徐清瑞的手臂渐渐使不上劲,却是即将脱开的一瞬,徐清瑞眼疾手快,一下就抓紧了她。 砰——砰——! 贺郁娜听见两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四周的嘈杂瞬间静下来,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在人群中回头望去,撞上他清澈沉稳的视线。 整个辽阔的世界迅速缩小,只剩他一双深邃漆黑的桃花眼眸。 一切感官都变得模糊起来,唯有手心那一片温热细腻的触感尤其清晰,她看过去,徐清瑞的手修长白净,每一个指甲盖都是圆润光泽的,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从前爷爷教的一句“谦谦君子颜如玉”。 而心跳在极速增快之后,缓缓安定下来。 有他这样牵着,似乎很安心,一切都不需要害怕了。 徐清瑞笑起来,“为什么站住不走了?你教室在哪?” 他的笑也是治愈的,让人心里安全又温暖,贺郁娜终于回过神,假装刚才无事发生,踮脚往前头一指:“就是那间。” 正好下节课是心理学的主修课,教授还是上学期的,贺郁娜带着徐清瑞溜到最后一排坐下,跟周围的同学打过招呼,就打算趴桌上睡觉了。 华盛顿大作为世界名校,其实学风没那么差。但周围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她的妈妈是Kevin校长的女朋友,加上她从前的绩点也不算太差,也就对这种“无心学习的天赋型少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说贺郁娜的亚洲面孔,对于美国学生来说也还是相当有威胁性的,谁不知道亚洲人搞学习都跟拼命三郎似的,班级大多数人宁愿贺郁娜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女,这样竞争小很多,大家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今日授课的沈教授,就明显不这样想,他自己就是华裔来的,对贺郁娜这个“不良少女”深有印象,这种俗称“关系户”的女孩一直表现欠佳,让他这个奋发图强的华裔并不满意。 在他心目中,拥有中国少女的面孔就应该代表着中国人的勤奋好学,加上她上学期要么上课睡觉,要么直接逃课,很大程度上是在挑衅他,明显就是在暗示他的课讲的不好么。 今天是开学第四天,早听说贺郁娜这个小姑娘没来报到,今天竟然又见着了,那必须要好好给她个“开门红”,让这个年轻人知道什么是“对知识的敬畏”。 但事情没沈教授想的这么简单。 贺郁娜刚趴到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眯眯对身边正襟危坐的徐清瑞道:“徐医生,这教授水平很高的,你就好好听啊,我……” 徐清瑞转头看她,顿时匪夷所思:“……你上课睡觉?” “……是啊。” 徐清瑞斩钉截铁:“不许睡觉,好好听课。” 贺郁娜做痛心疾首状:“我对听课真的不感兴趣。” 谁知徐清瑞一字一句,表情极度严肃:“不,可,以。” “……”默了几秒,贺郁娜乖乖坐起来。 换做以前啊,贺郁娜早撂挑子掀桌走人了,但现在不同往日,提出要求的是徐医生哎。 当然要“乖乖”听话啊。 贺郁娜嘻嘻一笑:“徐医生,我记得你是喜欢乖乖的女孩的。” “……” 她琥珀色的瞳仁划过一丝光,促狭得像只小猫:“你看我现在,还算乖吧?” “……” 讲台上的沈教授看见最后一排的“不良少女”居然主动坐起来,还从以前厌世的表情变得活泼生动起来,这真的闻所未闻的破天荒头一回。 ——! “不良少女”笑了! 是在对身边的一个陌生的东方面孔!模样陌生,不是本班学生,大概是来旁听的,但看周身气度从容,不像这些青涩的毛头学生。 沈教授不由得趁着讲课的间隙多看了几眼,但见徐清瑞神色认真专注,眉清目秀,干净帅气,整洁的白衬衫领口,线条优雅的下颌,在他说出对临床心理学最新的学术看法时,还会对身边的“不良少女”做及时的讲解。 竟然是很专业的样子! 而沈教授亲眼目睹,从前厌学的贺郁娜,在徐清瑞时不时的讲解下,听的津津有味,完全是更加挑战了他的权威啊!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眼看着贺郁娜完全是在听这个年轻男子的讲解,压根没有把自己这个正牌教授放在眼里,文化人的最后一丝自尊心绝地而起,不愿“坐以待毙”的沈教授开始了“全面反击”。 “Miss He。”他点头示意贺郁娜,接着抛出了一个相对简单的问题,让她作答。 贺郁娜大致思索了一下,用流利的英文大大方方回答了。 全班哗然,她竟然答对了! ——其实是徐清瑞单手作握拳状,偷偷教了她的。 沈教授完全震惊,赞许了一番,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比刚才的难多了。问完后又觉得让贺郁娜回答不太好,便改了口,示意会的同学来答。 这个问题是临床心理学在国际上的最新研究观点,学生来回答是有点吃力的,而最后一排传来一声清朗的男人嗓音,将这个问题做了一五一十的全面阐述。 举座震惊脸!沈教授不禁拍手赞许道,“Br□□o!” 所有学生纷纷回头,瞪大眼去看最后一排,少女和身边的年轻男子面容鲜亮,在西雅图温和的秋日上午,透出极度柔和的光晕来。 被一种说不清的自豪感笼罩,贺郁娜单手托腮,支在桌面上,朝徐清瑞冷静从容的帅气侧脸深深一叹:“徐医生,你真他妈的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