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衙门。
在接过手底下的人递交过来的两份卷子之后,王太傅花白的胡子猛然颤抖了几下,他哆嗦着双手,将卷子平铺在桌上细细查看,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也现出了震惊的神色,身为两朝元老,纵然遇到了许许多多重大事件,但他未曾遇到这样严重的事情。
这两张卷子,字迹虽然不同,但所写内容几乎无二,无疑是这二人不但提前得到了考题,而且还凑巧找同一人答了题!
写卷子的两个考生名字籍贯等内容还被封条贴着,眼下阅卷已经到了尾声,众人已经差不多评议出来一榜前十名进士,状元之选定了这两份同样的考卷当中的一人,但却出了惊天转折——这两份考卷表明,这两个考生舞弊。而且作弊的题目都是礼部所出,这种情况几乎说明礼部的题目已经泄露!
王太傅当着众人的面揭开封条,看见了这二人的名字,更加震惊。其他的官员也凑近前瞄见了两个考生的名字,脸上顿时都一阵青一阵白。
其中一个人名不重要,另外一个人才是重中之重——此人乃是京都邺城人士,名为曹知。
众所周知,曹知乃是曹相的二公子,此次也参加了科举考试。只是此人资质平平,无论如何发挥超常也写不出这样漂亮的文章。
有些了解曹二公子的考官心中已然明了,曹二公子怕是窃题作弊了。
王太傅重重在卷子上拍了一掌,愠怒道,“有没有人告诉本院这是怎么一回事?!”
贵为太傅,身为翰林院之首,一般自称“本院”。
考官们要么面面相觑一脸无辜,要么垂眸看着自己的靴尖不敢对视,一时间无人回应。
王太傅拿浑浊的眼珠子往右侧一个年轻官员的脑袋上一瞪,问道,“季侍郎,这是礼部的试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们礼部要负全部责任。”
其他各部官员心中想,王太傅真是老谋深算,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礼部。但他这样做等于保全了其他各部,因此也没有人站出来为季又礼说话。
季又礼理解自己这些同僚们想要自保的心思,略一沉吟道,“太傅,下官认为,出了这等乱子需要奏明皇上和太后进行处置。”
科举舞弊乃是大罪,只有皇帝和太后才能做出决定。礼部是不是有罪,都要等皇上和太后评断,你区区一个太傅想让一整个礼部扛罪恐怕还不够资格。
王太傅眯了眯眼睛,他知道季又礼有太后做靠山,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得罪他。再加上此事牵扯相府二公子,太后的亲外甥,十有八九和太后有关。但是季又礼年纪轻轻,凭着一张脸得到太后眷顾,居然敢顶撞自己,一点也不尊重前辈老臣。
王太傅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你们这群人作弊就算了,还堂而皇之地到我跟前作弊,当着这么多人面让我如何下台?但又一想此人毕竟得宠,暂时惹不得,只好作罢。
于是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季侍郎,你速去宫中通报此事。”
既然你说让太后处置,我倒要看看太后打算如何处置?
季又礼欣然接受任务,“下官遵命。”
于是牵马出了府衙,翻身上马连夜入宫。一般宫门入夜就会封锁,尤其后宫是季又礼这等外臣不得入内的场所。即便再得宠,季又礼也不可能在深夜面见太后,于是季又礼在宫门口传信给太后,一路随着禁军带领前去面见小皇帝。
负责通报的內侍战战兢兢地压低着脑袋等着小皇帝启坤下令,季又礼还跪在外头,按照礼制,入夜之后她不能进入皇帝的寝宫。
想必小皇帝也派人参加此番科举,只是太后这边有人作弊,小皇帝得知此事一定也很生气。
一门之隔的内殿,启坤的脸色阴晴不定,看起来正在隐忍着发怒。
偌大的寝宫内,烛火噼啪闪动了一下,瞬间将小皇帝的阴沉的脸照亮了片刻,在这种窒息的威压之下,启坤稚嫩但尽量沉着的声音传来,“传朕旨意,此事等朕和太后商量之后处断。”
小皇帝的态度等同于容忍太后派人参加科举并且舞弊。
待寝宫外头的人离去后,启坤看着闪烁不定的烛火心紧紧皱起眉头。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启坤转头瞥了眼外头,眼中迸发出一道慑人的光。
檀姐姐,试题是从礼部泄露出去的,你难道要背叛朕?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
內侍李又安将阅卷出的乱子一五一十禀报给太后,重重帷幕之后,太后坐在床榻之上,肩头随意地披着柔软乌黑的头发,身着宽松的绸缎里衣,相比一国的掌权太后,此番更像一个闺中慵懒娇美的大家闺秀。
“哦?舞弊?泄露出去的还是礼部的考题?”太后漫不经心问。
“正是。”
“季又礼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