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圣上见苏晋迟迟不肯议亲,特为苏晋设宴择妻。当时盛京城但凡适龄合乎条件的贵女皆出现在择妻宴上,那场面堪比陛下采选,听说没资格参选的女子则躲在家中暗中哭泣,可想而知,有才有貌有能力的苏晋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郎君。
可谁也没想到,苏晋竟当众说出自己有隐疾的事。
众人这才知晓,这位首辅不愿娶亲的真相。
此事一出,无数贵女芳心尽碎。
赵明檀也唏嘘了好久,但仅此而已。
她知道,母亲和秦国公府都想亲上加亲,有让她和表哥成婚的想法。她一直以为未来的夫婿就是自己的表哥,故而对其他男子从未有过幻想,对苏晋的瑕疵亦谈不上失落。
秦国公府是母亲的娘家,表哥同她青梅竹马,那份情谊自是不必说,舅母也是好相与和善的主母,等她嫁过去,既不会被婆母立规则磋磨,又有撑腰的人,怎么看都是一桩锦绣良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对这门亲事没有异议。
与其嫁给素未蒙面的男子,不如嫁给知根知底的表哥,纵然她使脾气,也有人包容,表哥胆敢欺辱她,能为她撑腰做主的人一大把。
前世的她,就是这般思量的。
却不想在议亲的当口,名誉有损,她与表哥的亲事就此作罢,只能被迫入东宫。
她和表哥的这桩姻缘,最后反成了赵明溪的。当然,单凭赵明溪是无法顺利嫁入秦国公府,其中少不了太子暗中的手笔和斡旋。
按照前世原本的轨迹,重新嫁入秦国公府,似乎也可。
可表哥上辈子毕竟成了赵明溪的夫郎,她心里不舒服。
再想到寂寥一生终身未娶的苏晋,赵明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就算没有太子这桩意外,就算苏晋赶在表哥前面下聘提亲,爹娘也未必会将她嫁于他。单就苏晋身体的原因,他们就不会同意。
赵明檀辗转难眠。
今夜,同样难以安眠的还有赵明溪和太子。
太子意欲压下此事,而赵明溪却希望闹得越大越好。
比起嫁进秦国公府,未来的皇妃、乃至贵妃更可期,值得冒险。
可太子不想娶她,赵家也有心遮掩,赵明溪不想坐以待毙,这是改身换命的难得机会,错过不再有。
当即唤来心腹丫鬟,耳语一番,赵明溪倒头便睡下,可不过片刻,又猛地起来了。
害怕被人发现船板上的蛛丝马迹,又担忧知情者嘴巴不严实,赵明溪再次叮嘱了一些事宜,方才忍着燥热不安沉沉睡去。
一夜过后。
盛京城风平浪静,并没传出太子和赵明溪的流言,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就在赵明檀犹豫着要不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散播散播太子和赵明溪的蜚语助助兴,就像他们前世对她那般。没想到流言骤然肆虐而起,大街小巷全是太子英雄救美的谈资。
只是,风评偏向于受害者弱女子,对太子倒是极为不利。
说太子一见赵明溪落水,就急吼吼地冲了出去,做事方式有欠妥当,枉顾自己储君的人身安危,也完全没有顾及闺阁女子的声誉。还说他之所以这般急切的救人,本就存了让人姑娘以身相许的心思,可不知何故,将人救起后反而不高兴,对姑娘甩脸子。不想负责,干嘛往前冲,害得其他有心施救负责的人畏缩不敢上前。
对于一些寒门子弟来说,赵明溪即使是庶女,能攀上对他们也是大有裨益。
更有人说,太子威逼妙龄少女出家做姑子,德行有亏。
流言四起时,赵明溪不堪忍受,上吊自尽,又给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当然,自杀未遂,被人及时发现。
赵明溪脖颈上红痕深深,触目惊心,她捂着脸低声啜泣:“我没脸活了,因我之故害得一国储君无端受人诽谤,莫若让我去死。”
秦氏恼怒不已,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劝慰几句。
真逼死了赵明溪,对谁都没好处。
赵明溪死了,太子身上的污名更难洗清。世人只会说,太子救人,反倒害了卿卿性命,让储君背负这样的骂名,帝后生恼,忠恩伯府也得受其牵连。
赵明檀淡淡地扫了一眼赵明溪脖子上的伤痕,暗道,果然是个狠人。
赵明溪所作所为看似为了赵家和太子,宁愿委屈自己,甚至自戕,说到底不过是以屈求伸。
太子是什么人,东宫又是什么地方,够赵明溪这辈子受的。
既然赵明溪上杆子找虐,赵明檀自然乐见其成,免得祸害舅舅一家。
上一世,赵明溪嫁到秦国公府,日子过得倒是安逸,可她不安分,竟差点害得秦国公府降爵获罪,因着她生儿育女,便轻易揭过去了。
赵明檀冷不丁说道:“二妹还是不要求死了,也不要再说什么当姑子的话了,你既不想储君背负恶名,那便只有好生活着嫁给太子,方可平息这些荒谬恶语!”
赵明溪诧异地看向赵明檀,总觉得赵明檀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说话声音也娇娇糯糯的,可那双盯着自己的明眸恍若洞悉了她的一切,让她无处遁形。
“姐姐,妹妹可不敢奢求姐姐的福分,有秦国公府这般好的姻缘,妹妹不过是失足落水,才同太子殿下扯上丁点联系,可这种以女子名节损毁得来的干系,妹妹莫如不要。那东宫是何地方,妹妹实在是怕,真愿求死,或出家做姑子,以后的日子还能清净些。”赵明溪抬起袖子抹着眼泪,酸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