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贵妃生辰宴饮一别,宋默再也未见过长公主,如今相见,她对这个嫡亲的姑姑格外亲近。 而长公主似乎也将上次宴会上的事忘的干净,对宋默也是格外热情。 只见她坐在客席气质超脱,两道长眉,唇瓣似抿非抿,素手轻轻一揽将宋默带到怀里。 本是熟悉的怀抱,宋默触之不由自主的连退两步,险些摔倒。 老太太含笑未起,二奶奶惊魂未定。 直到跟着二奶奶的丫头见无人时提醒了二奶奶。二奶奶才回了神,与老太太相视一眼。 彼此心有灵犀按下不语。 晋阳王走进来,垂下眼眸,绷紧了唇角。 他也很是好奇,今日长公主来府又有什么新鲜玩意。 “姑姑,上次你送给宋默玉牌宋默还没有谢过呢。”宋默边说边推开长公主的手行了礼说道:“宋默谢谢姑姑了。” “玉牌?”长公主不解。 “就是这个啊。”宋默正欲将玉牌从衣领里拉出来。 晋阳王猛的咳嗽一声,堂内鸦雀无声。 “爹爹。”宋默转了头甚是担忧的看着晋阳王关怀道:“爹爹可是受了风得了伤寒。” 晋阳王本以为宋默懂他的意思,却不知宋默做了他解。 便只得做戏似的皱着眉颇为痛苦的连咳几声,愈咳愈急。 宋默一看,立马做不住了,慌忙的从长公主的身前离开摇着步子歪到晋阳王身边。 “爹爹,你蹲下来让宋默摸摸看烫不烫。”宋默抬起小小的脸庞仰望着晋阳王。 晋阳王又咳嗽了几声,声音明显跟刚刚不同。 像是,被自己的假咳嗽呛到了成了真咳嗽。 宋默巴巴的看着他,急的拉他的衣角,想攀着他的身躯爬上去。 “……爹爹没事。”晋阳王一张脸被呛的通红,徐徐的缓过了劲,笑着对宋默解释。 宋默紧紧攥着晋阳王的衣袍反复确定她爹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晋阳王无奈只得将宋默从地上抱起,任由她的小手在他宽阔的额头上翻过来贴过去的试他的体温。 “爹爹没事,但是爹爹也要注意。”宋默折腾了好一会才慎重的得出结论。 晋阳王憋了笑宠溺道:“是,丫头说的都对。” “那爹爹以后要听丫头的,不可太过劳累。” “好。” 得到了晋阳王的承诺,宋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晋阳王抱着宋默往内堂走了几步,看着长公主,清冷道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 长公主看了晋阳王这说话的语气待人的态度,深觉常言女人变脸如变天的这句话同样很是贴切晋阳王。 “三儿,你这让公主等了许久,还不快给公主赔了礼道句不是。”老太太怕长公主脸上挂不住,忙劝了她儿子晋阳王给长公主道歉。 晋阳王却是聪耳不闻,径直将宋默抱了放到自己身边的椅子里,沉稳的理了理衣衫在长公主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说道:“花朝节宴饮后,我没有机会去拜一拜长公主,长公主倒入了尘世来了我府上,长公主既好意提醒过小王,也无意绊过小王,但今日以往,小王与公主终究是前缘爱恨今不问,各不相往最相宜。” 晋阳王将话说的直接了当,长公主脸上依旧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就连老太太都佩服长公主这样的沉的住,明明被人抢白了却半点天之骄女的架子也不摆。 宋默心里觉得难过,却又不敢开口。 在她的记忆里,长公主是除了皇祖母和母妃之外最疼她的人。 可是,爹爹却是这样的态度对待她。 宋默有些坐立不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一张脸急的猴红。 “我和晋阳王向来就没有什么关系恩怨。”长公主朱唇微启,纤细如玉的指尖一指宋默说道:“我今天来找的是太子的女儿我长公主的侄女,可不是你。” 岭南王氏女,大周长公主,向来不是个吃斋念佛的祖,若有人呛她一句她自顶回三分。 便如沉静之湖,湖底自有波澜。 晋阳王无怒反疑。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日的长公主与花朝节时的长公主像是换了个人。 “姑姑。”宋默坐在高高的椅子,双脚悬空,身子向着晋阳王的方向挪了挪,说道:“宋默是太子女儿,是姑姑的侄女,但是宋默也是晋阳王的姑娘。” 晋阳王闻此语,目中有喜有惊。 他从来不知宋默已经将他放到可以媲美太子的地位。 长公主闻言抬眼,静静的看着宋默。 那宛如翅羽的厚厚睫毛下的眼眸,灰色的琉璃似的色彩,像是传说中的妖瞳,魅惑神秘。 “宋默,看来你这丫头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爹爹。”长公主宛如说着禅语。 “宋默是很喜欢爹爹,但是宋默也很喜欢姑姑,姑姑是宋默唯一的姑姑,母妃说过,宋默要对姑姑好。” “既然你母妃都说过要对姑姑好,那么姑姑说话你听不听?”长公主说。 晋阳王的手中有汗,他担忧宋默尚幼长公主设了套等着她去钻她便一钻一个准。 “若是宋默觉得姑姑说的是对的,那么宋默就听姑姑的。”宋默虽然小但并不傻。 晋阳王舒了半口气。 老太太和二奶奶并不插言,虽在屋内也与不在无异。 “皇室女或多或少都会一两门拿的出手的绝技,你说姑姑这话对不对?”见宋默逐渐入了道了,长公主问。 “对,宁郡主姐姐会丹青,晏郡主姐姐会管书,母妃在的时候也说过让宋默学个自己喜欢的,可是宋默着实没有喜欢的。” “姑姑修道最擅制香,你要不要学一学?”长公主说道:“你知道的你母妃最是爱香,我想你若是会了你母妃一定欢喜。” 明知长公主拋了饵来勾宋默,晋阳王却没有打断的借口。 说起母妃,宋默渐渐的回忆起她母妃和她在东宫里的情形。 在深夏的夜晚,长明灯火幽幽的亮着,茜红的镂空窗外漆黑一片,宋默爬上窗边的芙蓉塌将小小的下巴磕在窗框上深深的看着夜色里的宫墙。 母妃总是在她等的无聊的时候穿着蜜合色寝衣从漆黑的夜色中缓缓走来,像是梦境中的九天神女般美丽而梦幻。 母妃身后的宫人提着红色的宫灯,像是铺了一道昏黄的路。而她走在这条路上,漆黑的长发披在背后,素面的脸庞柔和温柔。 宋默便欢呼雀跃的从芙蓉塌上跳下冲到母妃身边,抱着母妃的双腿,抬着头去看母妃。 那时候母妃的身上总是有些淡淡的花香。 可是那样的香气说是花香也不甚准确。 那香比花香多了一线艳丽,却又不让人突兀讨厌。 宋默定定的看着长公主,想若是自己有一天能制香送给母妃,母妃一定会喜欢。 她点点头,说道:“姑姑说的对,要是姑姑愿意,宋默想跟姑姑学制香。” 闻此言,晋阳王心底本放下的石头立马悬了空。 “姑姑自然愿意,若是姑姑不愿意,今天也不会走这一遭了。”长公主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精巧的花笺递给晋阳王说道:“三日后,我观里有赏香宴,劳请晋阳王送了宋默过来。” 晋阳王想说话可是看着宋默期待的目光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将花笺借过。 长公主送了花笺起身告辞,老太太想留,二奶奶给老太太递了个眼色,老太太便做了罢,两个人笑的略有些深意。 晋阳王接了花笺颇有些头疼,他心不在焉的送了宋默回了一言阁独自站在自已院子的廊下。 他背后无风传来树声。 他侧耳倾听唇角渐渐压下去。 “你说,长公主生性刚烈,怎么就突然修道了,怎么突然替惠贵妃办事了,而今日又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还说要教宋默制香了?”晋阳王背手问来人。 来人尚未见影话语声已至。 “这么久不见,你特地的让陈叔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来人回。 “就问这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这里头的关窍纠葛要是弄清楚了,怕是这太子之事也能明白了。” “那我且问你,你问这个事,是为你自己呢,还是为她?” “我是谁,她又是谁,你这话我可不知怎么解了。” “你是晋阳王,而她自然就是太子之女了,你问这话是想弄清楚自己的前途还是想知道她的未来?” “若是这么说,自然是为她了,她的未来自比我的前途重要。再说我救太子的后人只求报恩没想过其他。” 晋阳王说完此话,周遭万籁俱寂,像是来人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