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来的人不是旁人,便是惠贵妃之子,诚王宋成景。 诚王宋成景来到了晋阳王府的消息传遍了晋阳王府,遂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不过是二爷那边期望的总算要送走宋默这个祖宗了,而忧愁不过也是老太太,怕宋成景这次过来会对晋阳王府发难。 毕竟太子之事,终究惠贵妃为了他的王位所为。 是时晋阳王刚抱着宋默回来,才下马进门,宋默的双眼就对上一双亮如辰星的眸子。 来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春衫,腰间挂着一枚虎头的白玉佩,长发束一半散一半,眉目跟她父亲有几分相像。 “晋阳王。”诚王宋成景先对着晋阳王打了招呼,晋阳王把宋默往地上一放,两个人互行了礼。 “你是默儿,一晃都这么大了。”宋成景一边比划一边缓缓蹲下来对着宋默说道说:“我是你四皇叔。” 宋默听了,摇着小身子给宋成景行了大礼才从地上站起来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声:“四皇叔。” “真乖,来皇叔抱你进去。” 宋默往后一缩,躲过了死死抱着晋阳王的腿说道:“默儿重,叔叔抱着累。” 宋成景听了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低头一笑,说道:“默儿不重。” “不重也不要叔叔抱,”说完对着宋成景又行了一个礼,怯生生的看了他好几眼,着急的去够晋阳王的手。 宋默对诚王宋成景胆战心惊的模样让晋阳王觉得很是奇怪,他握住了宋默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住,安她的心。 “诚王有什么事请往屋里去。”晋阳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诚王携了笑就往一言阁内走,丝毫不嫌弃这一言阁本是偏僻非待客之地。 晋阳王抬脚准备跟进去,宋默就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就这么进去。 “怎么了?”晋阳王问。 “宋默不想跟他走,宋默怕他,很怕。”宋默看着来人是诚王心里已经明白几分,没有父母在的红墙宫廷,她如今又年幼,实在是不敢回去。 她虽然有虎胆,终究也是只是个孩子,仍旧是会怕。 “放心。”晋阳王轻轻拍了拍宋默的手背,让弦芳带着宋默去内阁,自己独自去应对诚王。 “今日,诚王怎么有了兴致来了府上。”晋阳王问。 “我被父皇派到岭南,前几日才回京城,听起父皇提起,说大哥的女儿如今养在你府上,故来瞧一瞧。”诚王回。 晋阳王呷了一口茶,心里暗自揣测,王皇后母家势力所及之处便是岭南,而这诚王却是从岭南办事回来。 他将茶饮尽说道:“说起来岭南我还未曾去过,不知风土人情如何。” “哪里有什么特殊的,比起京中不过是穷乡僻壤而已,不值得一看。” “小王回了京中,母妃便嘱咐我,大哥孩子养在外姓终是不妥,毕竟是皇室血脉没有外流的道理。所以小王今日便来接郡主回宫。” “诚王说的没错。”晋阳王听了微微颔首,说道:“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接回宫中,是养在哪里,掖庭还是东宫?” 诚王脸上赔了笑,明白晋阳王是难惹的主,说道:“是养在母妃膝下,母妃年纪大了,身边有个孩子宫中也能添些欢乐。” “哦,原来是养在惠贵妃那里。”晋阳王听了沉默不语。 “车轿外面已经备好了,母妃想孩子想的紧。若是王爷首肯,今日便可以接了郡主回去。说起来王爷还未议亲,虽说是收养的,但是带着个女儿,还是会阻却王爷的好姻缘的。”诚王看似好心好意的劝道。 “我的亲事还不由王爷操心。”晋阳王冷冷开口,目光中已经有了杀意:“你们要接她回去,这事可问过圣上了。” “父皇哪里虽并未说,但是想必父皇还是同意的。”诚王回。 “我收养郡主,是圣上亲指,你们既没有圣上的意思,哪里来的胆子敢在这里要人。请诚王抬脚离了我晋阳王府,我这个人只忠君不认什么这个王那个王,你们还是趁早收了这主意。”晋阳王说完也不等诚王回,也不送客,起身拂袖就走。 这才走到一半,小丫头弦芳便急忙跑了过来,衣服也散了头发也乱了。 “这是怎么了?”晋阳王拦住了弦芳的去路,弦芳伸手便要打人一看是晋阳王,便大哭起来。 “郡主跳湖了。” “什么…?”晋阳王气急的往湖边跑,他一直觉的丫头聪慧,这时却觉得她糊涂。 有什么想不开解决不了的事要去跳湖。 “王爷,反了!”弦芳看着晋阳王跑的甚急大声喊道。 “陈叔已经让人把郡主捞起来了,在内阁里呢。”弦芳把话说了明白,晋阳王急忙转了方向往阁内走,心底一阵庆幸。 他一进门。就看到宋默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想必是冻着了。 “你这是干嘛,不是说了要信我?!”晋阳王想要发脾气,看着宋默的小可怜的模样又不忍发脾气。 宋默波浪鼓似的摇头,脸上也是笑嘻嘻的。 “还笑,跳个湖怕是跳傻了罢。” “我才不是跳湖寻死呢。”宋默说道:“我怕爹爹为难,宋成景硬要带我走,我就跳湖让自己生病,这样至少可以耽搁一些时日,让爹爹想法子。” “告诉爹爹,你为什么这么怕你四皇叔。”晋阳王低头在宋默的耳畔问。 这究竟是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才会逼的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去跳湖。 “因为,祖母和母妃都说过,要我离他们远一点。” “还有呢。”只是这个原因,晋阳王不信。 “还有就是,我看到自己不该看到的事。” “是什么。” “我看到惠贵妃杀了祖母。”宋默回。 王皇后被废,独居冷宫之中,后来薨毙。 圣上念起生前的恩情重新追封为皇后,以皇后之礼下葬也并未说过死因。 宫中妃嫔之斗无异于乱世江山英雄博弈,同是成王败寇之理。 所以,对于王皇后的死即便有疑也不会去深谈。 可是宋默却看到了。 “你可看清了?” “一清二楚,是她逼着我祖母上吊自尽的。” “惠贵妃知道你看到了吗?”晋阳王隔着被子抚着宋默的背,定她的心。 “我不知道,我跑的时候弄出了声音,她或许看到了,又或许没看到。” “那王皇后的这件事,你可同旁人说过。” “除了今日告诉爹爹,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宋默不敢说。” 晋阳王听了这话,皱了眉低头沉思,今日诚王这样巴巴的来要宋默,八成就是惠贵妃已经知道了当时看到的人是宋默。 宋默更是不能轻易回宫里了。 “爹爹,你知道宋默看到了这个,还会要宋默吗?”宋默问。 晋阳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爹爹,宋默觉得自己有点热。” 晋阳心里一惊,伸手去触宋默的额头,果然已经发了热。 午夜的时候,窗外落了雨,起先还是柔柔弱弱的撒着,半盏茶的时辰就下大了,噼里啪啦一阵响。 宋默真病了,高热不下,迷迷糊糊的说胡话,忙坏了一屋子的丫头,来瞧病的大夫都说,宋默这次是不中用了。 晋阳王再也坐不住了,连夜去宫里请了太医去了一言阁 他走进门,看着宋默烧红了一张脸,唇瓣皲裂泛白。 他伸手一摸,传到手心的温度烫灼人,心里越发觉得难受。 宋默朦胧之中,半睁着双眼看着晋阳王正亲手拿着帕子擦她的头。 “爹爹。”宋默勉强的伸出手,抓住晋阳王衣袖一角,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 晋阳王紧紧的握着宋默的手,人心都是肉做的,且不说宋默是什么缘故病的,就是一只阿猫阿狗病的孱弱的模样也会让人心疼。 “我没事的,爹爹。”宋默说。 晋阳王的手微微一颤,心尖仿佛冷不丁的被人拿小针戳了一下,他摇了要头,握着宋默的手渐渐收紧。 “会没事的。”晋阳王勉强笑了笑,捏着宋默的手放到锦衾之中,转身走了。 晋阳王走到门前,顿了步子,扬眉看着陈伯说道:“去请一请大公主吧。” 如今惠贵妃和诚王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今日没有让两位如愿,这两位必然不会就此撂开手,他必须找个人共同应对。 而这个人,只能是与太子一母所出的长公主,现在他晋阳王在京成唯一能相信的人。 毕竟,长公主也应当知道,自己母后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是,长公主自从王皇后被废就自请到宫外道观修行,两耳不闻外事,如今请她相助,她可否会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