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夜里,谁也看不见。
周析垂头很久,吸了吸鼻子,才说道:“钟平侯不是我杀的...”
段名生又道:“我知道。”
“钟平侯真的...”周析哽咽又道,“真的不是我杀的。”
段名生再次回他:“我知道。”
周析又吸了吸鼻子:“你信我...钟平侯...真的...真的不是...我杀的...”
段名生这次没有回他。
段名生清楚,周析这句话,不是跟他说。
之后很快便从屋里飘出阵阵白烟。
春生扶着周析,周析一手负在后腰,二人一步一步往里走去,直到春生伺候周析躺好,才走出来,将门关上。
段名生这时候才走上前,将一个小铜盒交到春生手上,说道:“这里头只有十二分量,你不要给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春生点点头,段名生转身便离开了千秋府。
月黑风高,万里无云。
柒月斋的后院里,段名生还是那样双手交叉在胸前抱着刀,一身玄黑,兜帽将他半张脸遮住。
一个十四五岁瘦瘦小小的女孩刚从屋里推门而出,一见到树下的黑衣人,顿时一声尖叫。
等看清楚之后,她却愤愤不平地对着段名生斥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过来都吓我一跳!气死了!气死了!”
女孩一边骂着,一边回头对着屋里喊了一句“师父断半掌又来了”,紧接着瞪了段名生一眼,便骂骂咧咧地离开院子。
紧接着屋子里头便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走出来。
女子大概二五六七,面容平素,一双细长双眼,却满带戾气。
头上只用一支竹簪简单系着,边走出来,边将两边卷起的袖子放下。
她转头瞧了一眼那女孩气冲冲的背影,才对着段名生说:“珈儿骂得好。”
段名生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还有没有办法...”
“没有,”女子不等段名生问完,也直截了当地打断道,“连翁不悔都找不来,你是怎么觉得我有这个本事给你要到那孟婆引?”
段名生顿了顿,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了,那小子早该自己学会控制调节了,难不成他真的要这么一辈子靠那玩意儿吗?”女子越说越不耐烦。
段名生沉声:“我跟他说过了...”
女子瞪了他一眼,又说:“我先不说那玩意儿现在有多难要,这会儿柔化里头十八旗又乱了,边界那里又跟鄜国一直闹着,咱们进不去,他们的货也出不来,我上次给你那点儿,都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
段名生:“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女子无可奈何地看着段名生,又说,“再说,那些终究是柔化的东西,柔化那边出来的,什么骨翠散,什么春宵引,什么梨颅香,还有这个孟婆引,你以为真的都是什么好东西吗?烧身也算了,是会有瘾的!你看这小子这么多年就知道了!”
段名生没有回话。
女子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觑了他两眼,摇了摇头,便要离开。
段名生这时却忽然说:“我答应过你师父...”
“可是没用的,”女子不等他说完便停下脚步,回头冷眼看着段名生,说道,“他这是心病,你就是救的了他的人一百次一千次,你教会他武功,教会他做人,可是他的心还是死的。”
“哀莫大于心死,你难道没听过吗?”
女子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今晚月色极为纯粹,却更加显得清冷寒骨。
李若愚从梁靖府中离开后,便直接回了自己府上。
他进屋后先去了书房请安。
他进门的时候,李叔沉手中攥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十六个字:
瑔廊遗孤,八门之愧。缅渠难保,寄望淄亭。
李若愚简单了说了两句梁靖今日回府的事情,便想要离开。
李叔沉却忽然沉声将他叫住:“楚杭。”
李若愚顿了顿。
“不要让子誉,伤害了周先生,”李叔沉少有的沉重,皱眉垂头片刻,又说,“千万不能,让贤卿,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