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自远以为她在摸索钥匙,将电光甩到她的手上。那手指甲尖长,在身前身后抖动,捏拳,好像准备跟无形的死鬼拼杀一般。
程自远岔开话题:“那么再往前,这个小厢房住了谁?”他一开口就有点后悔,谁知道楚素眉之前有没有住过更凶怪的家伙。
胡姥姥却笑起来:“再往前是储藏间,藏食物、用具,尤其祭祖用品的地方。”
程自远舒口气,灯依旧照在她手上。半天,仍不见钥匙闪出。
突然,那尖利的指甲抬起,朝程自远直直戳点过来。“你给我挪开手电!”她愤恨地喊。
“为……为什么?”程自远慌乱地问,手电跟着晃,差点掉落。
“不为什么,”她咧嘴道,表情似哭非哭,透出一种怅然,“那是我的闺房懂吗?我这么老,可我还没有成过家,我的房间就是闺房,男人不可以随便看。”
程自远结巴道:“我我只是怕你看不见开门。”
“我看得见,我在这里七八年,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别想瞒过我!”胡姥姥得意地笑,嘴巴猩红欲滴,眼里的绿光仿佛要夺眶而出,变作某种电流。程自远感到身体一阵麻。
“那,那好。”程自远只好调转手电,眨眼工夫,胡姥姥哧溜一下,钻入幽暗的小厢房,什么时候开的门,他都没有注意到。
返回的路上程自远想,胡姥姥简直是条鱼儿,那房间就是一片深水,她钻进去没有声音,出来走动也像在水里游,没有声音,很可能她跟莲真练过轻功吧。
走到厅堂,转念:她回房间说害怕,要人陪,可从房间出来,到育儿室,一样的黑寂,门外还有白衣鬼影,她怎么就不怕呢?
这一想,他心里铿的一下。
陈娜在育儿室门外呆立,看见程自远回来,长舒一口气。这一夜他俩同宿隔壁房间,不敢分开,保持警觉,半睡半醒挨到天明。
第二天暴雨,陈娜跑到育儿室,发现多处滴滴答答渗漏,忙找来脸盆澡盆接漏。莲真和村长撑雨伞赶到祠堂,扛梯子上到育儿室天花板,拿塑料薄膜挡雨。
一番检查忙碌,发现走廊、厅堂几处也漏,一个画像上的祖宗淋成大花脸。莲真不断对着画像作揖,神色黯然,感叹村子穷,将来有钱了,必定优先盖好孤儿院,复兴吴村的慈善事业。
程自远说:“那座烂尾度假楼闲着也是闲着,何不修整修整,把孤儿院搬过去?”
村长急忙摇手:“使不得,产权都不明晰。”
莲真吁气道:“那里被贪利忘义之徒伤了风水,招来凶灵,岂可再重蹈覆辙?”
“那么,那座道观地方大,整洁,也是可以的……”程自远还没说完,莲真就挥手制止,道:
“不可,敝观虽有三清护佑,却无祖灵加赐。”
顿一顿,半自言自语:“孤儿嘛,需要家族温暖。”表情却是尴尬的,目光瞟向一侧的胡姥姥,改换话题:“那个楚素眉真就不见了?”
胡姥姥撇嘴说:“谁知道,哪天她又冷不丁回来,害人啊。”
程自远说:“昨夜一整夜没看见她,倒是看见一个白衣少年半夜跑出育儿室,孩子们说他是什么……什么浩浩……”
“就是那个死了快半年的小鬼,”胡姥姥气呼呼道,“这些小孩,全都中了他和楚素眉的邪魔,半人半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