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是那么突然,她进入鄯城不过才区区两三个时辰,她从小到大也才第一次不打招呼地从师父身边跑开。她没想别的,只是觉得当年的鄯城太过繁华,简直就是烟火仙境,瑶池人间!
她不过是看的入神了,忍不住多走走看了看。
谁知道,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功夫,这座天堂般的城池居然战火纷飞。
她不知战火由何而起,也不知那密密麻麻的骑兵的撕心裂肺的呐喊是为何。她只看到满大街都是杀戮,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到处都是死生别离。
当时的她还只是个八九岁小姑娘的模样,穿着红衣,头戴琉花穗子,手里还拿着个不知道从那个好心的小贩手里乞来的面人儿。
也许是因为她太小了,又形单影只,那些满身是血的骑兵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一片昏暗的火光中,她感受到了大雨倾盆。她被人潮冲散到一个小巷子里去。她忽然嗅到和面人的糖稀的香甜气味,她朝那个方向跑去。
那是巷子最深处,巷尾有一片空地,散落着几株无根的蓬草和打翻的挑子。
小贩死了,站在她面前,转身便是一身血的,是拿着刀的豺狼虎豹!
那个人朝她走过来,何罗遍体生寒,浑身像是被雨冻住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那人没有杀她,但并不是因为出于对儿童的善心。那个人一手拖着小贩的尸体,一手拎起她,扔垃圾似的往围墙边的一口水井扔了去。
水水井很凉,何罗清楚的知道自己脚下有个人,死人。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不久前给她免费捏了个面人的小贩,但她知道,她脚下踩着的,是一个冰冷冷的尸体!
雨一直下着,雨水顺着井沿流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手指拼命嵌入井壁石缝,她总感觉井壁的水有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越来越浓,她浑身越来越冷……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她的身边已经没了雨,没了血和尸体,只有一个累的熟睡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晴好,当时他才不过八岁。他说他是鄯城的神童,她回嘴说她是天上天下第一的神医!
因为这两句话,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孩子的命运开始靠拢。
晴好自此停留在了八岁,而她,则怕这怕那,变成了个软弱的人。
师父,则是在那段时间离开了她,独自前往京师,自此再没回来。
师父之死有蹊跷!
何罗心想,自己必得查清楚。她最不屑向人低头伸手,但这回还是毫不犹豫地请求了焦明水这个她一直不太喜欢的人。
焦明水知道未宥司的规矩:外人,甚至是一个连官身都不是都外人,想要借阅未宥司的卷宗,这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回去誊抄一份,一个时辰后送到神医府来。”
“为何要新誊抄?”
一般来说,卷宗会有两到三份。这些卷宗分在不同的地方存储,未宥司不可能没有备份。
焦明水解释:“直接从未宥司拿,让你看到了,这便是我监守自盗,我做不到。但由我誊抄,你再看,这便是我焦明水的,不算未宥司的。”
何罗点了点头,道:“一字不差,多谢。”
“好。”
焦明水的速度十分快,他似乎是直接冲出门去的,而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又匆匆回到了神医府。
何罗没工夫感叹于他的速度为何如此之快,拿到那张略显厚重的纸时,何罗便迫不及待地将之摊开在了桌子上。她的匆忙和焦急已经写在了脸上,甚至连匆匆打开纸卷时候,那未干的墨染脏了她的指腹,她也未曾察觉。
师父的卷宗,师父的卷宗
何罗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份卷宗,甚至连焦明水额头上的细汗都没有功夫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