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锋利刀子划开头皮的时候就已经遭不住,平时几乎没怎么来过解剖室,做过最恶心的事也就是拼一拼手脚部分的断肢,用于采集指纹去库里比对。今天完全是被林壑予坑惨了,明明是来拿样本送检,他老人家往这儿一站不肯走,还不给他回去,戚闻渔非常贴心,给他们一人一件防护服近距离欣赏大体解剖!
林壑予表情板正,一丝不苟直视着解剖台,原茂秋拱拱手:“老林,你这真是坑兄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还送样本,送你妹的样本啊!”
“取出来才有样本,”林壑予语气冷淡正经,“换句骂人的话,铁拳警告。”
原茂秋愣了愣,都没留意到脱口而出的口头禅拐到林知芝身上去了。林知芝是林壑予的妹妹,刚刚研究生毕业,人如其名,知书达礼、麟凤芝兰,林壑予从小就把妹妹捧在手心里,有点像妹控,别人说一个字都不行。
“腹部那一枪不是致命伤,高坠伤才是死亡的主要原因,他是不想给谁机会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推下去。”顾焱还有心思开玩笑,“花匠,你嗓子好,来给他唱首小白船。”
原茂秋白眼快翻上天了,口罩又往上拉了些,想挡住眼睛。
林壑予左臂横在胸前,右手食指抵着下巴:“林二德和他的同伙一起逃走,不久后就遇害了,三火,有确凿证据证明他是被推下去的吗?”
顾焱举起林二德肿胀泛黑的手:“指甲里的东西刚刚挑出来了,虽然大部分都是泥土,但我用显微镜看了下,有皮肤组织,可能是推他的人留下的。”
“这么说来像是内讧啊,难道是秃老鬼嫌他受伤了多张嘴多口饭?”原茂秋感觉挺有道理,“毕竟是在逃命嘛,节约成本,现在又不是五胡乱华的时候,带着个伤员又不能当两脚羊,是吧。”
林壑予看他一眼:“少谈点对象。”
“啊?”原茂秋懵了,顾焱说:“厨子这是在羡慕嫉妒恨,花匠你下次有名花记得分点给他。”
“不是,林壑予,你有什么高见就快说啊,跟我们还藏着掖着?”
林壑予懒得解释,回他一个淡漠的眼神,让他自己品。戚闻渔刷刷刷做记录,头也没抬:“诶?他们不是绑架犯吗?拿了那么多赎金,还缺跑路费?”
“……”原茂秋顿时尴尬,终于明白林壑予那鄙视的眼神所谓何意。
顾焱没忍住笑出声:“果真恋爱使人降智,这对象再谈下去你得被刑侦队开除了。”
林壑予在沉思,内讧的可能性很大,本来这些歹徒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一个个说起来称兄道弟,可在现实的利益问题面前哪顾得了兄弟情分,六亲不认都有可能。胳膊受伤的那个伤势较轻,把林二德推下去完全有可能。
但绝不是像原茂秋推测的怕被拖累而灭口,肯定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时解剖室的门被敲响,咚咚咚、咚咚咚,急促如擂鼓急捶,一声快过一声。
“来了来了,没聋!”顾焱打开门,文桦北本想踏进去,一眼看见解剖上的那双脚,立刻缩回来,站在门口汇报:“林队!您快去一趟,绑匪给蒋栋梁家里打电话,谈交赎金的事了!”
蒋栋梁是被绑架的其中一个孩子,他爸妈是最早和警方合作的一批家长,但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报警那对父母被看到进出警局,而后受到报复,自家孩子死在行李箱,还抛尸在幼儿园门口。悲剧发生之后一家人都疯了,离的离散的散,世间又多一桩人间惨剧。
蒋栋梁的父母更加谨慎小心,他们料到歹徒会想办法监视他们,于是采用电话报警的方式,还不敢用自己的卡,怕通信信号被监控,都是用新买的电话卡和警队联系。
今天早晨蒋父接到电话:“给你两天时间,五百万现金,一个子儿也不能少,不要连号,还有,敢报警的话老子炸了你全家!”
蒋父战战兢兢,妻子泪流满面,咬着唇让他快点答应下来。按照绑匪的意思,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做的好,儿子就没事;做的不好,就等着给儿子收尸吧。
他心里乱糟糟的,孩子是全家的掌中宝,之前听说有想办法交赎金的家庭,孩子平安回来了,但也有被无情撕票只找到尸体的,父母们惶恐不安,似乎钱也无法买到平安,只能买到一个存活的可能罢了。
蒋父咬咬牙,决定赌一回,悄悄用新号码联系警方,请求他们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