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姝听到这时,突然来了兴致,问道:“哦?那你当日可知乐大人他配的是什么方子?” 李存孝失落的摇了摇头:“当日太医院轮休,只有微臣当值,那日乐大人本也不该来的,他来好像就是为了配药。他好像配了两副药,一个蜜色小罐,一个青色小罐,至于里面是什么,微臣也不知道。微臣资历浅,乐大人配药也不敢上前看。” 高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到最后一句终是松了一口气。有点儿蛛丝马迹,却没有实锤的证据,想要脏我,还没那么容易。 这件事倒是有些麻烦,当日自己却是给杜宜佳喂了药,可那只是迷情药,后来乐安杰还及时给她吃了解药。这致使她疯癫的锅,我高涵可不背。 沈文姝看景祯有些不耐烦,生怕此事因证据不足而放过去,赶紧补充道:“皇上,现下证据不足,但兰嫔妹妹被人所害可是千真万确,臣妾提议着专人调查,也还安贵妃一个清白。” 高涵心下冷哼,清白?这里除了你,还有谁认定是我害了杜宜佳? 景祯道:“那就交由大理寺的严甫吧,皇后你就不用劳神了。” 明显偏袒高涵,生怕高涵被皇后诬陷。 高涵看向沈文姝,复又对景祯行礼道:“还望皇上交由严大人明察,臣妾被‘花狸’袭击一事一直未有进展,还望一并查明,还臣妾一个公道。” 高涵心中笃定,这‘花狸’抓脸的事八成是沈文姝伙同媛妃干的。本妖妃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傍晚,景祯来在昭和殿用膳。高涵命小厨房做了几样景祯爱吃的菜,景祯不吃辛辣韭蒜,高涵也再三嘱咐。 景祯进殿,高涵不在,便在殿内踱步,看到墙角卷着一副画,伸手取出来正欲打开。此时高涵进来,看到景祯已在殿内,笑道:“皇上今日怎么得闲来臣妾这里用膳,折子批完了?” 景祯听到高涵话语,放下手中的画轴,回身看她,温柔道:“还没有批完,朕想来看看你,和你一起吃个饭,今日的事,有没有吓到?” 高涵来在景祯身边,嗤笑一声:“臣妾自打进宫,什么阵势没见过,怎会被轻易吓到呢?皇后娘娘她最近身子好转,气力足,臣妾理应陪她‘重振雄风’。” 一番话已经点得很明,这沈文姝是故意作妖,刁难自己。 景祯当然也听得出来,这后宫的事最是难断,自己已经努力护着高涵,却还是不能周全。踱到八仙桌案前道:“朕饿了,传膳吧。” 景祯坐定,桌上摆上了烧紫盖儿、熘茭白、葵花丸子等各色菜样,是他平日里喜欢夹的几道菜。看了一遍,有些失落,高涵看出景祯心思,对他道:“皇上等着,臣妾有惊喜献给皇上。” 高涵起身离开片刻,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端着一口小陶锅,景祯见了十分欢喜,也很感动。看着高涵道:“你还记得?” 高涵冲着景祯莞尔一笑:“怎会不记得,皇上与臣妾相处的每件事,臣妾都记得。”小太监把小锅放在桌上,高涵亲手打开给景祯盛了一碗拿在他面前,一股热气蒸腾而上,熏湿了景祯的眼:“皇上,尝尝,臣妾亲手做的汽锅鸡,足足炖了一下午呢。” 景祯舀了一勺,有肉有汤,热热的吃下去,肉粑骨离,鸡块鲜嫩,汤汁甜美。暖得脾胃舒坦。激动得景祯握住高涵的手道:“言棠你一向怕热,虽已立秋可热气未褪,你为了给朕做汽锅鸡,在厨房要待一下午,真是难为你了。” 高涵顽皮眨眼道:“皇上喜欢就好。” 景祯看着眼前的高涵依稀想起五年前那个十七岁的少女。当时先皇年事已高,几个皇子跃跃欲试,眼巴巴的瞅着皇位,私底下结交大臣壮大自己的势力。各皇子都清楚,这高陈两家,尤其是这手握兵权的高家,谁若是能拉拢到,这夺权之路已然成功了一半。 高俨正妻育有一儿一女,小儿子高欢还小,不足九岁,大女儿高涵年方十七,出落得如花似玉,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美人,尚未婚配,当时每个有夺嫡之心的皇子都梦想与高俨结亲家。只可惜皇子们大多都已婚配,便有皇子暗自许诺,若是高俨能助一臂之力,日后封其女为皇后。 那年高俨虚了两年过五十大寿,皇子云集。 每来一个皇子,父亲就要让自己去见一面,用意很明显,高涵非常烦,躲在后院里荡秋千不让人找到。 自打景祈为了救高涵而坡了脚,高家十分过意不去,平日里更亲近,走动也多。反正景祈已经没有夺嫡的资格,他与谁多走动也并不对各皇子构成威胁。只是父亲明确警告过高涵,与这个救命的景祈走动可以,可她是万不能嫁给这个坡脚的王爷。只能当个恩人待他。高涵的未来被高家规划的很清晰,日后定是要进后宫的。 高涵独自站在秋千上,怎么费劲也荡不高,忽觉身后有人拉了一把缰绳,用力一推,自己便荡在了高处,待到下来,那人又用力一推,自己又荡得更高,爽快无比。 高涵又惊又喜站在秋千上喊道:“快停下,放我下来。” 那人拉住千绳,稳稳的把高涵接下来。此人正是一身淡青衣裳的景祈,清瘦俊俏,跟个瓷人儿一般,一脸坏笑。高涵啐道:“你个泼皮,神出鬼没,吓我一跳。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景祈斜嘴一笑:“这几年你们家我来最勤,怎会不知你躲在这里。”说着坡着脚移了两步,笑道:“今儿你们家来了好些人,你怎么不出去瞧瞧,躲在这里做什么?” 高涵撇他一眼:“哼,不告诉你。” 景祈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凑到高涵面前笑道:“高阁老要给你召夫婿呢,你还不赶紧去瞧瞧,看看我的那些兄弟里,哪个最俊,挑一个也好。这老年人,你也知道,眼光不一定合你胃口。年纪大的吧就喜欢二哥景祉那般成熟稳重的,小媳妇吧就喜欢三哥那般浓眉大眼高鼻的,这个你这种小女孩吧,可能八成得喜欢我六弟那般嫩的。” 高涵怒目瞪他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景祈一点儿不恼,看她生气的样子反倒更来劲,笑嘻嘻道:“来撕啊,出了门儿,我就说是你扑上来咬的。美人儿你那么急干什么,哥哥早晚亲你。” 说着闭上眼,撅起嘴,十分欠揍的模样。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五弟,你的手杖落在廊下了。” 景祈听闻睁眼,看到四哥景祯举着自己的手杖来在面前。心中有些虚,刚才调笑高涵的场景八成是被他瞧见了,着实尴尬。 景祯走上前来,把手杖递给景祈。看着景祈窘迫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五弟放心,四哥刚才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你的嘴要烂了什么的。” 景祈和高涵的脸滕的一下胀红,景祯看了一眼高涵,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惊叹,高涵貌美无双,煞是可爱。 高涵偷偷打量了眼前这个景祈的皇兄,原来他就是四皇子景祯,他这些年经常外放办差待在京城的时候少,去年刚封的宁王,甚少听说过他。这个人一副正派样子与那景祈全然不同,年纪比自己长些,模样自是远不及景祈。 想起自己见了皇子应该行礼,高涵对景祯行礼道:“小女高涵,见过宁王爷。” 景祯未有正眼看她,随意道:“平身吧。” 景祈干了一阵,终是想出个暖场的话:“要开席了,我们一同去吧。” 高涵站定嘟嘴道:“我不去,那里没什么好吃的。” 景祈转头过来道:“你们家请的宴席,你这个高大小姐还拆台。” 高涵撇撇嘴不削道:“我们家的席我还不知道么,天天都吃,那些厨子也变不出什么新花样儿来,我不去,我自己弄点儿吃的去。” 景祯和一瘸一拐的景祈上前厅吃席去了。 高涵在后院用土坯垒了一个一尺高的小台,小时候用这烧火玩儿,最近不知哪里弄来一口陶锅,试着自己煮东西吃。 皇子们单坐雅间一桌,几个皇子都各有心思,貌合神离,席上吃得拘谨,唯有景祈没什么利害关系和顾及,高府又常来,吃得最自在。 二皇子景祉憋闷,又无处发泄,嘲讽景祈道:“五弟平时在自己王府里吃不饱,还是高家的菜这般好吃,瞧着五弟兴致不错。” 景祈的嘴哪里饶过人,回嘴道:“看来是二哥府上好吃的东西多,饱得出来都不用张嘴了,改日定要上二哥府上白吃白住一阵子,享享二哥的福。” 三皇子终于找到了话头,看向景祈转头讽刺二皇子道:“你可别吓唬咱二哥了,他你还不知道,雁过都得拔毛,五弟你若是能占上他的便宜,那三哥可是真服你。” 年纪尚轻的六皇子景褆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涵在院子里守着一个小陶锅炖鸡,忽听得身后一个磁性的声音问道:“你不去前厅吃席,饿不饿?” 天色渐晚,她转头正是四皇子景祯,回道:“饿是有些饿,但我在这里炖了汽锅鸡,马上就好了,给你,哦,给王爷盛一碗。” 二人在后院里喝鸡汤,生出滋味。 景祈一手拄着拐,一手拿着从厨房里顺来的点心来在后院,见高涵与四哥相谈甚欢,站在远处苦笑一阵,终是悄然离去。 一晃已是五年,高府后院炖汤的小姐,今日已是当朝贵妃。景祯吃干碗里最后一滴鸡汤,感慨万千。 看着眼前的高涵竟有些恍惚,依稀回到五年前又看到那个纯真的少女,忍不住揽过高涵宠溺道:“下巴还疼吗?” 还未等她回答,景祯接着道:“朕知道你委屈,朕也相信你做不出戕害嫔妃的事来,兰嫔的事定与你无关。” 高涵心下十分感动,也觉好笑,戕害嫔妃的事自己做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