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崖方向忽然地动山摇,任红彦坐在东宫都感受到了。她不由起身,走到宫门口向着鬼哭崖的方向眺望。然而,她看到的也只有碧瓦朱甍,和头顶一小片蓝蓝的天空。
殿外,博智轩匆匆走过来。
“殿下,”他有些担忧的看着任红彦。
“是鬼哭崖吧?”任红彦伸过手俩,和博智轩的手相握,但眼中的担忧之色却没有刨去分毫,“应该不是蓝雪。”
博智轩听明白了,“是九殿下?”
他和任红彦的担忧不同,他担心任紫琳心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鬼哭崖坑杀了罗鹄凤。要真是如此,恐怕整个大宁都得为罗鹄凤陪葬。
任红彦也是了解博智轩的,听出他言语里的担忧,她转头看向他,微笑道,“智轩,你将任玖的格局看的太小了。她即使恨陛下,恨孤,恨整个大宁朝廷,也不会伤我宁国百姓分毫。相信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谁。”
“可这动静儿……”
“虽然猜不出她做了什么,”任红彦如此说着,就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动静儿,任紫琳的手笔必然不小。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想不明白,任红彦心里真是好奇极了。但她并不十分纠结。
“但威慑肯定是冲着罗鹄凤去的。她这一下,罗鹄凤在我宁国这段时日,不会太猖狂了!”
博智轩觉得,任红彦把任紫琳想的太好了。若是换作是他,怎能不恨宁皇室的无情?而且动静儿这么大的震慑,真的只是冲着罗鹄凤去的吗?
“陛下那里,只怕不好解释。”博智轩倒也不担心别的,就是后山里陛下养的那条“龙”,这么大动静儿之下,只怕要活不成。
听到这话,任红彦的嘴角不由古怪的向上扯了一下。蓝雪早告诉她了,那条所谓的“蛟龙”,已经进了黑甲军的肚子。据蓝雪描述,味道还不错,类似鸡肉,却比鸡肉更加鲜嫩。任红彦也没想到蓝雪对那所谓“蛟龙”的处置,竟是吃掉它。虽然是没想到,但任红彦却是对这处理十分的满意:自从知道了京郊出现了黄金蟒,宁皇有好一阵子都兴奋难耐,甚至还专门指了一队禁军伺候它。实在看不下去,她和太上皇才想法设法的在鬼哭崖的后山设下了大阵,美名其曰保护,其实,就是要宁皇不好继续胡闹。
她东宫尚且不敢吃太饱,一条祸害过她宁国百姓的畜生,即便是真的“龙”,也不值得那么好的待遇!
“解释?你觉得罗二公主会有空专门向母皇解释此事?”
博智轩一愣,顿时明白了。怪不得十公主自从归来,就一直围着鬼哭崖转悠,原来是早有打算。正这么想着,他就看到了已经带着人走到了宫门口的、宁皇身边的大嬷嬷。
水潭上方的巨石上,任紫琳和罗鹄凤还在喝茶聊天。
“二殿下这些年,为了维护与水师之间的关系,很辛苦吧?”任紫琳主动为罗鹄凤续了一杯茶。
“听九公主的意思,你与我之间的交易,竟是我大安水师有关?”这么说的话,罗鹄凤可不是太高兴。他觉得,任紫琳的手,未免伸的过长了。
看出来罗鹄凤有些生气,任紫琳不慌不忙,“二殿下吃过生蚝吗?”
啥?他俩刚才谈论的不是交易吗?怎么忽然说起吃的来了?
任紫琳又问,“扇贝呢?黄花鱼?大龙虾?”
见罗鹄凤微微蹙眉,沉默无语的看着自己,任紫琳笑了一声儿,“二殿下作为安国人,当比我这个宁国人知道,海洋里的资源可不比陆地上少呢。”
罗鹄凤听明白了,任紫琳这是打算与他交易海洋里的出产。但任紫琳或许不知道,许多海鲜一出水,很快就死了,根本不能远距离运输。
“倒也不是不可以,”任紫琳低头微笑,“只要有足够的冰就行。”
罗鹄凤还能不知道用冰?他哼了一声儿,问任紫琳,“以九公主之见,这冰该由你我双方谁来负责呢?”
任紫琳惊讶的眨巴了一下大眼,“二殿下这是何意?总不能你安国境内的运输成本,也由我来承担吧?我虽是个厚道人,但二殿下也不能如此呀。”
呵!还厚道人?这厚道人只有你自己会承认吧?只是不得不说,任紫琳的提议很令人心动。特别是,这是与他本人的交易。若是此事做成,十之八九的水师就真的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了。罗鹄凤不由的在心底盘算建几个大冰窖的成本了。
“你大概能吞下多少?”若是少了,这可划不来。但,若是多了……他可还没忘记,大多数的宁国人是吃不惯海鲜的。毕竟,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大海。
“二殿下能运来多少,我收多少。”任紫琳说话,总让人感觉是在吹牛,好在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听着还勉强靠谱,她说,“不过,二殿下也是知道的,银子我没有,交易只能用盐石。”
任紫琳这么一说,不由让罗鹄凤想起了除了盐矿之外的另一种盐石的来源。不过,若是他想到的晒水煮盐法,任紫琳又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木柴?
一时想不明白,罗鹄凤就暂时放下了,“好,你这交易,本宫应下了。”
不就是几艘海船吗?他不吃亏!
“二殿下真是爽快人。我想,咱们的第三项合作,应该也能顺利。”
罗鹄凤一听任紫琳这么说,都不知道该是佩服任紫琳的大胆,还是算无遗策了。离开安国,她拐走了他安国天师教的圣子;约定见面,她先让她妹妹给了他一刀;然后,一口气和他谈三个合作……
啧!
正心里有些不快,罗鹄凤就见任紫琳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本薄薄的册子。打开这册子,罗鹄凤就看这册子上的每一页都被线条分为八个格子,然后每个格子里都画有一副植物的枝叶、或果实、或根茎的图画。图画是彩色的,画法与罗鹄凤所熟知的都不相同,却写实又惟妙惟肖。罗鹄凤相信,对照着这本图册,便是不认识画中的植物,也一定可以寻得到。
他不知道,这小册子是任紫琳亲笔所画。用了素描的画法。她曾经负责过香水的项目,对各种香料还算熟悉。不过,她所用的彩色的素描笔,是头四亲自带着人试验了几天几夜才制作出来的。
“我想和二殿下合作的第三件事,便是这册子上的东西。”
都是些植物,按理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罗鹄凤是个心怀野望的皇子,若不然,他也不能男扮女装;也不能从少年期,就敢巡视海防。这册子上的植物,有几个他还真认识,正是出产于安国的山南。
可安国的山南之地,地域复杂,充满了瘴气,又百越杂处,各有种姓,民风尚未开化。为了收服此地,安皇曾祖母那辈曾三次派兵,虽因水土不服等种种因素死伤严重,但终于成功让百越称臣,设下七郡。只是,三国战乱之际,七郡郡守陆续被屠,土著百姓自行拥立州牧。这州牧虽也自称是安国的臣民,但在安皇和罗鹄凤看来,山南,已经再次成了不治之所。
不但如此,与安国的山南背靠的地方,隶属骜国,也被称为山南。别说是战乱后,三国关系紧张,即使是在三国关系融洽的时候,安国也不敢轻易对山南用兵。也因此,山南不但是安皇的心病,也让罗鹄凤十分的关注。
“这是香料?”捏着任紫琳递过来的册子,罗鹄凤不动声色的问道。
“多数是香料,”任紫琳回答的也看似坦然。
“既然九公主画出了图样,应该是知道这些香料产自何地。”罗鹄凤看向任紫琳,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