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来决绝,故而我配合。配合归配合,心里不乐呵!虽然清楚蓝雪是想借五十万两银子,让今晚宁京里的所有人都不安生,但蓝珑还是感到了心疼。对如今的宁国而言,五十万真心不是个小数目。蓝玲是户部的侍郎,旁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如今的国库里,连五万两银子都没有。
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蓝珑拱手对蓝雪道,“殿下得给臣些时间。”
“天亮之前,我要拿到银票。”
天亮前?蓝珑立刻明白,蓝雪这是给了宁京一晚上发酵的时间。不过,事情可以发酵,但陈芝明却是必须要放走的。蓝珑知道,这个度,她必须得把握好。
“请殿下稍候,臣去去就来。”
“得劳大表哥在此陪我了。”蓝雪转头,嘴角带着轻佻的微笑,看向蓝映月。金线织就的鞭绳缠绕在这位宁京里有名的贵公子的白皙如玉的天鹅颈上,竟有一种那不过是他的一件配饰的诡异感。
蓝珑冲蓝雪躬身一礼,低头带着管家退出了客厅。
“二夫人……”早在知道蓝雪半夜登门的时候,管家就有些慌乱。他是蓝府的老人了,够忠心,但缺陷也明显,那就是出身贫寒,这些年跟着尽量低调的主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他知道蓝雪,也知道蓝玲被扔出东五所的事而,唯独不知道,那本就是蓝玲有心让人发觉。
蓝珑也没心情给他解释太懂,伸手制止了他的慌乱,她简单明了的吩咐,“你带人,现在就去外面将大夫人找回来。记得,要表现的足够焦急,但开始不准找对地方;在这个过程中,也不准提有关十公主的半个字,懂了吗?”
管家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怎么难办到,虽然,他并没明白蓝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
“尽快去办。”
管家没时间考虑自家主子的用意,转身办事去了。蓝珑也不在前院停留,而是转身向着内宅而去。
前厅里,瑞珠把玩着蓝府并不十分精巧的茶盏,看着陈芝明,“我若是问陈将军下一步的打算,陈将军必然不肯告诉我,是不是?”
她猜测,陈芝明之所以选择离开,大概是怕重蹈覆辙。但如今的大宁朝廷,是太女任红彦当政。
“郡主殿下清楚太女对我的安排?”
作为并不被宁皇允准入朝的宗室闲散人员,瑞珠也是碰巧了听到任红彦和博智轩念叨陈芝明的去向,具体的安排当然是不清楚的。
“陈将军也不信太女吗?”
陈芝明一笑。她觉得,瑞珠的这个“也”字,真是用的巧妙极了。那么,她心中另外不信太女的人是何人呢?是蓝雪,还是,任玖?
耳边,她又听到瑞珠问,“今夜之行真的有必要吗?陈将军为何不能悄然离去?十姑姑与蓝府的决裂,也没那么势在必行吧?”
陈芝明一下就笑出了声儿。她有判断了。在瑞珠的心里,另外那个不信太女任红彦的人,是九公主任紫琳。那么,她是如何不信她的呢,陈芝明心底好奇极了。
还是蓝雪回答了瑞珠的问题,她说,“骜国的新君,季叔杨在登基前,就执掌禁卫军。”
虽然蓝府一跃成了勋贵,实际上,除了宫里的蓝采君,整个蓝家也就蓝玲比较“争气”,是正三品的大员。且蓝玲姐妹都子嗣单薄,旁支也没有什么优秀的子弟涌现。从表面看,这样的父族好像给她提供不了什么助力。但蓝雪知道,蓝府所有的实力都掩藏在水面之下。虽然,她不知道蓝府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但蓝府不是简单的蓝府这一点儿,宁皇知道,任红彦也知道。
瑞珠只觉得,蓝雪也不信太女任红彦。微微偏头,她和润珩隐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兄妹俩都觉得,九公主被逼出宫一事,让宁皇室失去的,远远不止九公主一个。
“十姑姑,孤臣没那么好做的。”
蓝雪睥睨一笑,“那就让我试试,能不能坐稳这孤臣的位置。”
这话说的霸气,但说着这话的蓝雪,不经意间与陈芝明的目光撞在一起。两人的嘴角,不约而同的荡起一抹微笑。瑞珠不知道,蓝雪从来都不想做一个权臣。若是天下不稳,她握紧了禁卫军和羽林卫,是因为肩上的使命和责任;倘若有一日天下太平,她要这权柄又有何用?不如归隐!
后院里,正在小厮的伺候下练字的蓝映星,听说蓝雪来了蓝府,猛地就摔了手中的毛笔。万幸,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偷听——他的父亲这隔间外边的房间里,一边看书,一边监视自己的学习。慌乱又小心的将毛笔捡起来,他不禁侧耳倾听外间的动静儿。
“映星,先别练字了,我们去看看你母亲。”不等下人将消息禀完,王湘瑜就听到了里间儿子闹出来的动静。听说蓝雪来了蓝府,他马上就猜到了蓝雪的目的。他一向主张让孩子们从实践里得真知,因此,他才张口叫蓝映星与他一同出门应对此事。
但蓝映星还不知道蓝雪到底为何而来。平日里,他和哥哥都归父亲管教,因为,府中最惧怕的就是父亲了。小心翼翼的将毛笔放下,又小心翼翼的从里间探出头来,他在明确确认了自家父亲大人真的没有生气,才敢向外走了出来。在这个过程中,王湘瑜就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等他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终于跳出来后,才缓缓起身。
“父亲,十公主什么意思啊?大半夜的进府,真是不礼貌。”
“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王湘瑜不急不躁,声音平和,但一句话,就让蓝映星低下了头去,“想清楚了再开口说话。”
“是。”蓝映星乖乖应着,一转头,却看到蓝珑正步履匆匆的向着二人走过来。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母亲!”
他跑过去,挽住了蓝珑的一只胳膊。蓝珑全都由着他,但这并没耽搁她走向王湘瑜。
“是时间了?”王湘瑜问蓝珑。
蓝珑点头,“我猜,右相大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府中等着了。”
右相谷玉郎对陈芝明非常关注。蓝雪可是回来有一阵子了,但陈芝明一直不见踪影,顾玉郎合理怀疑她又跑了。到底蓝雪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虽然知道蓝雪对蓝家并不假辞色,顾玉郎还是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王湘瑜,要设法打听陈芝明的去向。
王湘瑜正是在内阁中做事儿,官职比蓝珑可高的多了。
陈芝明好似破空而出,毫不掩藏行迹,显然是做好了应对陛下的打算。但顾玉郎却不好太快出现在蓝府。他原本是镇守胶州的边将,因在三国战乱伊始枪挑了海匪首领,带着胶州众将追出海匪几十海里而闻名天下。太上皇先是选他入京做了兵部尚书,后来,九公主出质后,他又被破格纳入内阁,成为首辅大臣。而那之后,太上皇就真的退居深宫,不再插手朝政;但太女任红彦却是一改往常的低调,强势介入了六部事宜。如此一来,谁还不明白,顾玉郎乃是太上皇为太女殿下执政选定的辅政大臣?表面上,陛下对顾玉郎也是信任有加,但朝中诸人都知道,这信任实际有限。若非太女任红彦还算立得住,这朝中只怕早没了他的位置。
“可是十殿下和陈将军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两人今晚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将事情闹大,王湘瑜觉得,以陈芝明的精明,若是不趁机敲诈勒索,那简直就不是她陈芝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