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脂粉铺子里出来的银镜公主,瞧着濛濛阴雨,眉头紧锁。她出门时还未下雨,原想着出来买些女子用的脂粉,却不料挑选好了,却下起雨来。 她在担忧,担忧自己的独自出门,会引得耶律斜担忧。 马车自街口缓缓而来,在离银镜公主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就在银镜公主还在为这雨天犯愁时,一位翩翩公子撑着伞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银镜公主的面前,将伞递到了银镜公主的面前: “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姑娘就拿着这把伞先回去。” 银镜公主惊讶的望着面前的人,剑眉星目,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中原男儿。 银镜公主接过伞,刚要开口问他姓名,他便转身离去,上了马车,消失在了雨幕之中,只那一瞬,他的模样便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里,此生再也无法忘却。 马车上等着那位公子的还有他的新婚妻子罗素,杨四郎与罗素成婚不久,夫妻恩爱和睦,二人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幸福的令人羡慕。 细雨润物,整整下了几日不曾停歇,天地间雾蒙蒙一片。 王府的细雨楼内,赵德芳坐于窗前,看着书煮着茶,任由着方慈为自己打点着一切出行的必需用品。 方慈将书籍装进藤箱内,小声的絮叨着:“王爷此次出京,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二王爷又病了,王爷您真不打算等二王爷的病好些了再走么?” “圣上的旨意是即刻动身,违抗不得,兄长也不会怪我不去探望。”书页滑过指尖,翻到了新的篇章,赵德芳目不斜视,仔细的品着书中所述的含义:“若是我前去探望,只怕对皇兄不好……” 他神色一凛,思绪便不在书本上了。 德芳与德昭是先帝亲子,德昭德才兼备,待人敦厚,是先帝早就属意的太子人选,然而先帝驾崩,皇位却与他们失之交臂,说无憾那是假的,只是如今高高在上的人不是他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人,他们就是寄人篱下。 先皇驾崩当夜究竟发生何事他不得而知,只晓得一夜之间天地巨变,直系变旁支,父亲离世,恩师蒙冤。他一定要查清楚当夜所发生的事,即便是现在所有人对当夜所发生之事都三缄其口,他也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他也一定会找到恩师的公子,让他可以安稳度过余生。 即便心中存疑也不能流于表面,如今唯有自保才是上策。皇帝留德昭在京中任职,遣德芳代天巡狩,名义上是厚待兄长后嗣,实则是让他们二人在朝中再无根基,绝了他们对皇位的念想。 正在此时,家仆在门外禀告:“启禀王爷,杨家六公子与七公子来了。” 赵德芳这才收回飘远的思绪,将手中的书本放置于桌案之上:“请两位公子进来。” 家仆应声退下,收拾着书本的方慈也进前来伺候着,为杨家两位公子斟上热茶。 进门而来的两位少年郎朝着赵德芳深深揖礼:“参见四王爷。” 赵德芳的脸上这才流露出难得的笑意,朝着杨七郎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身边坐下:“七郎也快十四了,过得可真快。” 赵德芳侧身,拿过一侧的锦盒放到他的面前,缓缓道:“再过不久便是你的生辰,我奉圣命要暂离京城,只怕是不能为你庆生了,这锦盒内装着我为你备的礼物,你瞧瞧,可还喜欢?” 杨七郎不解的看着赵德芳,拿起锦盒打开,一只上好的和田玉婵安安静静的躺在锦盒内,杨七郎有些受宠若惊,忙道: “王爷,礼物贵重,七郎可不敢收。” 德芳浅笑,端起茶杯轻嗅着:“一件玉器,身外之物,我还怕你嫌弃呢。”茶水甘甜,唇齿留香,不愧为上好的茶叶。 “你有什么不敢收的,前些日子你不还冲三哥说要一匹汗血马驹做礼物么?”六郎虽语气不满,可眼中对弟弟的宠溺却丝毫不弱。 “三哥是三哥,王爷是王爷,王爷的礼物这么贵重,我恐怕也只有追随他左右,护他周全才能报答了。”七郎面容稚嫩,可神情却是稳重,他喜爱玉蝉,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锦盒内,认真的说道。 赵德芳听出了七郎话中的其他深意,不由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七郎调皮一笑,孩童本色曝露无疑:“我跟父亲说过了,王爷此次出京要许久不能回京,父亲说我大了,也该历练历练,故而今日和六哥前来,让他把我托付给王爷,劳王爷费神,也带着我一同出京。” 赵德芳有些诧异,一旁的六郎忙道:“王爷别听七郎瞎扯,他就是爱说胡话。” “王爷,我可是认真的,我父亲都说我腿上功夫好,跑的快,我跟在王爷身边的话,跑个腿送个信什么的,也方便。”七郎笑着,眼神熠熠,似乎对于随四王爷出京是志在必得。 “我倒是可以留你在身边,只是杨元帅那儿……” 七郎忙起身抱拳,一脸认真道:“父亲说了,我跟着四王爷就是四王爷的人了,听从四王爷差遣。” 赵德芳宠溺一笑:“那好,我便留下你了,明日随我出京,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想回家啊。”他与杨家几个兄弟相熟,尤其是六郎七郎,或许是因为年岁差的不大,故而要亲昵不少。 七郎一脸欣喜,可六郎却是一脸担忧,他忧心王爷出京后会遇到麻烦,更忧心自己的弟弟,虽说七郎闲不住,可之前毕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知道,可往后他要跟着四王爷闯荡江湖,万一受伤了做兄长的不在身边,该有多担心。 奉了圣旨代天巡狩,自然是不能在京中多待了,只是离京当日天气晴好,偶尔一阵凉风拂过,分外惬意。 山林寂静,鸟鸣伴着车轱辘声,这一路倒也显得没那么寂寞了,辽国使团早早的出了京城,此刻已经快到大宋边境了。 银镜公主坐在马车里,手里抱着那把油纸伞,脑海中依旧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心中存着一丝丝的幻想,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又会见面。 山野乡林里,一间茶棚分外夺目,几张木桌与长凳,一口大锅熬着沸水,一罐茶叶,一摞茶碗,茶舍外头拴着几匹马,过往的行人就在此处喂马歇脚。 茶棚内仅有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虽说这十来人也喝着茶,可眼神中的杀气却曝露了他们的身份绝非一般人。 靠里桌的女子独自一人坐着,手边一把长剑,喝着粗茶,嚼着干粮,她的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容貌也甚是俊俏,一头乌黑的青丝简单的扎成一束,斜插着一支银簪。 她也察觉了茶棚内的气氛诡异,杀气太重,虽然有些不适,却依旧若无其事,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华丽的马车自山路而来,除了驾马的车夫以外,还有一位神色冷峻的侍卫坐在车辕上。茶棚内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原本碰着茶碗的手渐渐地朝着桌上的刀柄摸了去。 马车在茶棚外停下,车夫与方慈跳下马车,环视了一下茶棚内的情形,眉头微微一蹙,脚下的步伐不由一怔,身后的马车车帘撩开,一身素衣装束的赵德芳由七郎跟着,一前一后下了马车,似乎也察觉到了茶棚内的不对劲,却依旧镇定自若,缓缓道: 赵德芳轻声吩咐道:“方圆十几里,唯有此处有歇息的地方,走了大半日了,这马也该歇歇脚了。”随后便与杨七郎走进了茶棚。 方慈眉头紧蹙,心中的警惕更是一刻都放松不下来,吩咐车夫将马牵到一旁,自己则是紧握手中的长剑走进茶棚,朝着赵德芳走了过去。 七郎四下看了看,唯有那位女子是独自一人一桌,且茶棚内再无其他空桌,不由问道:“姑娘一人?” 女子头也没抬,语气也不甚友善:“要坐便坐,哪来的废话。” 德芳抱拳道:“多谢姑娘仗义,叨扰了。”谢过了女子,随即便与七郎坐下,唤来小二哥端来茶水。 方慈刚刚走近,抱拳道:“公子,我们还是……” 可刚刚开口,便听见赵德芳从容道:“坐下歇歇吧,前头还有一段路要走。” 方慈见劝说无果,便也死心了,却不能掉以轻心,只能时刻提防。 茶棚内的气氛太过压抑,那群随身携带刀具的男子眼神中满是杀气,若是平时他是不怕,只是赵德芳是千金之躯,容不得分毫损伤,方慈时刻提防,以备万全。 七郎见着面前的女子只顾喝茶,嚼着干粮,对面前坐着的人毫不理睬,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姑娘孤身一人,这是要去哪儿?” “不管你的事,少问。”女子语气阴冷,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身后那十几名男子皆拔刀而出,朝着赵德芳便砍了来,方慈与七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赵德芳护在身后,举刀与那些刺客拼杀起来。 方慈将来人拦截着,左右护着:“七公子,您先护着公子出去,这里交给我了。” 他奋力拼杀,尽量将所有刺客的攻击都引到自己身上,以保赵德芳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