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昏黑,月光从陈旧泛黄的窗户纸微弱的渗透进来,李元秀敏锐的察觉她老爹的神态不对,刚才拎着篮子还一脸轻松笑意,现在面部表情和眼神一凝,瞬又恢复正常,这细微的变化若是旁人恐怕看不出来,但是李元秀成长环境特殊,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一个人的前后情绪变化她能精准的捕捉到,她爹现在表现的很轻松正常,但是一些细微地方已经暴露此时的老爹神经紧绷,整个人处在极高的警觉中,而这种变化是踏入房间那一刻出现的。 屋子里有问题! 李元秀握紧小手,从身体两侧用力将小手钻出包裹,牢牢抓住竹篮内的绑带,小脚丫也屈卷起来抓住身下的小被子,她不确定稍后会发生什么变故,但是从出生以来遇见的事情明白的告诉她,她老爹仇家不少,还是要把人弄死的死仇,这时候当然是将自己保护好,尽量不要给老爹惹麻烦,首先要把自己牢牢的固定在竹篮里,一会儿打起来好让自己不掉出去,也避免托老爹后退。 绑带原本是为了固定她的身子的,现在成了她最好的自固工具。 房子里安静极了,连虫鸣都停了,李清河慢慢走近屋子里,将女儿放在靠窗的桌子上,看着女儿睁的大大的眼睛,勾起嘴角微微笑着,然后猛的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甩向房顶某处。 只听一声惨叫,房顶上掉下来个黑影,李清河双手含力,向半空中的黑影拍去,眼看喊着磅礴内力的一掌就要拍在黑影身上,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影,与李清河纠缠在一起,那个黑影也碰的摔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往门外跑,半路被缠斗的两人逼到窗边桌旁,躲避危险的时候,黑影看不清路,狠狠摔在地上,他慌张的挥舞双手,将桌子上的李元秀连人带蓝全给拽下来了,一把扣在自己身上。 李元秀正听着屋子里的打斗声紧张万分,恨不得睁大眼睛看清外面的情势,哪知道突然从桌下伸出一只手将她连篮子带人拽了下去,一阵天荤地砖,自己和篮子全扣在这人身上。 李元秀的下巴狠狠磕在一个圆滚滚的珠子上,鼻子里钻进檀香,她吃痛的低嗷一声,第一反应就是身下这人跟老爹打起来的那人是一伙的,这是要抓住自己威胁老爹啊。 决定不能让他得逞。 李元秀在包裹里跟条肉虫子一样蠕动,袭击来的太突然,她也摸不清方向,只知道奔着一个方向拱,从人的胸口定着倒扣的竹篮一路拱到对方的双腿间,那人也摔懵了,叉着腿趴在地上,露出地面,李元秀拱到这里感觉到边儿了,心中一喜,立刻头顶裆部,借着坡度腰部一用力,整个人来了一百八十度后空翻,滚到地上。 身下人要害受到重压,嗷的一声坐起,捂着自己的胯间哭啼低嗷。 他看着腿上的倒扣竹篮,忍着眼泪将竹篮拿下来,惊讶的看着双腿间的小婴儿愣了。 李元秀正努力的摇摆自己的双腿,想要让自己挣脱包裹爬出来,这包裹绑的太结实,不利于自己行动。 在李元秀的用力挣扎下,包裹开始松动,她半个身子已经露出来了,裹着尿布的小屁屁连着光溜溜的小腿用力瞪着小被子,将自己从下面蹭出去。 空决惊讶的看着自己腿间的小婴儿,看着小婴儿钻出包裹歪歪斜斜的抱住自己的腿往外爬,结果重心不稳向地上摔去,空决赶紧伸手拉住婴儿的胳膊,想要将孩子拉倒自己怀里,避免方丈跟那个高手缠斗时误伤了孩子。 李元秀感觉被人抓住胳膊,还被往坏人怀里拉,她拼命挣扎,但是力气根本不是这人对手,眼看着就要被拉过去了,李元秀一咬牙床,借着被拉过去的力道抬手就照着对方的眼睛位置扣去。 空决没想到小孩的手误打向自己的眼睛,本能的抬起拿着佛宝的手挡住,小孩没有碰到他的眼睛,却狠狠拍在佛宝上。 李元秀打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她心里一惊,完了居然被挡住了,自己鼓起做大的力气发出的致命一击居然被对方轻松识破,自己现在真的跟羔羊一般要任凭处置了,老爹啊我对不住你啊。 李元秀悲愤的抬起小腿往敌人双腿之间踹去,就算被抓,我也要废了你,她这时候已经不考虑自己这一踢有多大的力道,能不能废了对方,只是本能的抓住一切能够反击的机会重创敌人。 突然,李元秀感觉到手掌剧痛,那个被她摁在掌下的硬物突然发起金光,炽热异常,她的小手仿佛摁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皮开肉绽,剧痛穿透血肉钻进骨头里。 “啊啊啊!!”李元秀惨叫着往后挣扎,她的手离开硬物后那道光芒瞬间消失,前后不过一瞬间,李元秀已经抱着手掌疼的浑身抽搐,一身冷汗。 李清河听到女儿的惨叫,不顾危险的回头,将后背完全暴露在对手眼中,向女儿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身后跟李清河打得不分上下的人影也跟着夺过来,只是他奔着的是空决,月光透过门口,照在对方光亮的脑袋上。 李清河抢过女儿,一手将她护在怀里,一手含足内力拍向女儿身边的黑影胸口,掌中充满杀气,全没有给对方留活路的机会。 千钧一发之时,老和尚也扑了过来,将空决护在怀中,与李清河对了一掌。 两股庞大的内力震碎门窗,月光没了遮挡,顺利的洒在不大的屋内,明亮的月光让双方两人都能看清对方的头脸。 李清河吃惊跟自己交手的居然是个和尚。 大和尚吃惊功夫不弱如自己的居然是个满脸胡子的年轻后生。 空决吃惊对面站着的居然是李清河,那刚才在他怀里的岂不是自己接生的小婴儿元秀? 李元秀抱着手掌哭的一脸泪痕,那种皮肉被烧焦的剧痛已经消失,但记忆犹新,她摊开手掌,手掌没有想象中被烧熟,连皮都没破,只是在洁白的小手心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印记。 她拽着老爹的衣服,一边抽泣一边挂着泪泡看着对面的小和尚,眼神下移,看到小和尚手里握着的跟石头一样的圆柱东西。 就是这个东西烫伤自己的。 空决发现是熟人,怕方丈和李清河再打起来,赶紧叫道:“施主,不要打了,是我空决啊,方丈,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救了我的施主。” 老方丈收了内力,将空决放下,双手合十的对李清河说:“阿弥陀佛,原来施主就是救了空决的恩人,刚才老衲多有得罪,还望施主不要见怪。” 李清河微微点头,见老方丈确实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才低头将女儿抱起来,看着女儿脸上的泪珠,脸色一疼,李元秀抽泣着将小手伸到李清河面前,无声指控小和尚的罪行。 李清河拧眉,看着女儿掌心的红印,那个红印就跟烙铁烙上去一样,看着都疼,李清河脸色一沉,扭头瞪着空决厉声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空决握紧佛宝,稍犹豫了下说道:“这是我寺佛……” “施主,刚才听到令千金的哭叫声,老衲稍会一些医术,不知道可否能看看令千金伤在何处。” 空决抬头看了一眼方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担忧的看着在李施主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孩,刚才孩子打在佛宝上,佛宝发光的一幕他全都看在眼里,心里惊讶之外,还对李元秀的哭喊在意的不得了。 李清河检查不出女儿手心有什么问题,只好让老方丈查看。 老方丈抓着李元秀的右手,小孩的掌心从指根到手腕有一条形如花瓣的红痕,貌似胎记,老方丈皱眉迟疑的看着李清河,问道:“这个红痕没有问题,小施主之前手心里没有这个痕迹吗?”怎么看都像是胎记啊。 李清河皱眉道:“我女儿掌心什么痕迹都没有。这个红痕就是刚才出现的。” 李元秀听不懂她爹和老和尚在争辩什么,但是她能猜得到一定跟自己掌心的伤痕有关,她拍着她爹和老和尚,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小手直指在老和尚背后猫着的小和尚。 挂着泪泡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害自己手上的人。 空决发现大家终于注意到自己了,走上前担忧的问:“施主,小施主怎么样了,伤在哪里?” 老方丈看小婴儿一直指着空决嗯嗯,惊讶这孩子刚如此小就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也好奇的看向空决问道:“你刚才与小施主在一起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告诉我。” 空决不敢隐瞒,将自己和李元秀如何摔在一起,自己怎么救的李元秀,李元秀又是怎么打在自己眼睛上的全部经过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连佛宝发光的事情都没隐瞒。 李清河惊讶的看着空决手里的东西,老方丈却不淡定了,他叫空决把佛宝拿给他,那是一个石雕的花瓣,花瓣形似莲花,形态栩栩如生,根部有明显的断痕,明显是从一个完整的石雕佛像上掉下来的。 老方丈将花瓣跟李元秀的手心红痕对比,结果那花瓣刚贴在李元秀的手心上,通体立刻发出金红色的光,石雕花瓣上甚至有了脉络,这些红金色的光顺着脉络从断根处向整片叶子扩散。 李元秀被石花瓣烫的大叫起来,猛的缩回手掌藏在怀里,一脸控诉的瞪着老方丈。 老方丈已经呆了,李清河也愣了,彻底被这一幕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老方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小施主与我佛有缘,缘……”缘什么已经说不下去了。 佛中圣宝居然会发光,他师弟在从龙寺侍奉佛宝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莫不是佛祖显灵?可这灵为何在一个与本佛无关的女娃身上,老方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老和尚在一边喃喃自语神神道道,李清河看着空决,问道:“你为何不在莲花寺,却藏在我家里?” 空决一脸悲痛,红了眼眶:“莲花寺被人灭了寺,要不是方丈来得及时,我恐怕也要被那些人杀了。” 李清河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空决居然会遇见这么凶险的事儿。 空决想到什么,抬头对李清河说:“施主,你知道追杀你的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清河警惕。 “杀光莲花寺僧人的凶手和杀死师兄们的是一伙人,我想要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空决握着拳头,眼神里透着恨意,却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李清河眼神幽暗,盯着空决看了半响,问道:“你如何确定是一波人。” “因为他们都穿黑衣服。” “……” 李清河叹了口气,抱着女儿不再理会空决,那边喃喃叨叨的老方丈终于回了神,转身来找李清河了。 老方丈想要跟李清河打听更多关于李元秀的事情,但是李清河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问女儿的出身,见老和尚想纠缠不放,立刻板起脸,以主人的姿态将老方丈和空决赶了出去。 老方丈脸皮再厚也拉不下脸纠缠下去,而且 他们现在并不安全,不能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他就是为了引开追杀的人才独自将空决藏在这间看起来没人住的房子里的。 老方丈带着空决在李清河家门口站了一会儿,怕被人发现踪迹,最后不得不放弃抱着空决轻功飞走。 在路上,空决问起老方丈佛宝和李元秀的事情,老方丈叹息一声道:“那女娃娃应该与我佛颇有渊源,佛宝对她显灵,她今后也许还会与我佛有所牵连,到时候我们应该就会知道是何缘法。” 至于是善缘、恶缘,也只能等那时候才会知晓。 空决暗暗记下方丈的话,他将佛宝放入锦囊中,锦囊本应该挂在他脖子上,刚才被李施主撇的茶杯弄断了,空决将断掉的绳子系好挂在脖子上,强风从老方丈护着的袖袍两边吹在身上。 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白胖的粉团小孩,孩子右掌心的红记清晰的刻在脑子里…… 屋里,李清河点燃油灯,看着破碎的窗户,眉头紧紧皱着,晚上要怎么睡? 李元秀搂着李清河的脖子抹眼泪,马丹好疼,烫自己的到底是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