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持刀立在众人面前,不卑不亢地开了口:“大虞城城主及城主夫人以身殉国,均是忠烈之士,本将军今早便下令将其好好安葬了,但是在执行军务的过程中,我们出了差错。在此,我北陵四王姬,雅兰大将军北陵珂向大家道歉。”
然而大家并不买账,有人喊道:“道歉有什么用,道歉了小少主就能活过来吗?”
“道歉的确没有用,就像即使北泽王道歉,一万三千北陵人也活不过来一样。”
刚刚还在大喊大叫的北泽人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副将递给给北陵珂一份宗卷,北陵珂扫视了人群一眼,道:“诸位可能是忘了,北陵为什么要攻打北泽。不是为了攻城略池,也不是为了抢夺财富,而是为了保家卫国。北境官员记载,自二十年前北泽人第一次入侵我国以来,共杀害一万三千名北陵百姓,抢夺粮食三十万旦,良马七千三百五十一匹,银钱十八万两。如果真的要算账,恐怕城主府那几条人命根本不够赔的吧?刘城主以身殉国,于北泽来说是忠,但他对贼寇入侵我国之事不管不顾,于北陵来说则是奸。”
听到那些数字,原本激动的人群彻底安静下来了。
“不过,”北陵珂停顿了一下:“我们北陵不至于把贼寇犯下的罪算到普通老百姓身上。今日开始,大虞城由我北陵统治,我承诺不拿一分民脂民膏,也不会欺男霸女,你们昨天是怎样生活的,明天起还是一样地生活,给你们三个月时间熟悉北陵律法。但是,曾今犯过北陵边境的人,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如有包庇,其罪等同。”
激动的人群开始冷静下来,既然不用死,那么自己为何还要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呢?刘城主以前对他们再好,也不可能还魂回来保护他们了。
然而北陵珂的演讲还没有结束,她对副将下令到:“带常胜过来!”常胜,便是不顾军令屠了城主府的人,碍于其父是三朝元老,北陵珂无法直接取他首级。
“白虎军副将常胜无视军令,目无法纪,使我军蒙羞,按军法,打100大板!”
行刑完毕,人群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他们都以为这事到这里便会结束。可北陵珂却忽然跪了下来,朗声道:“白虎军主将北陵珂,擅离职守,督查不力,按军法当杖责五十。”
闻言,所有人都噤了声,直直地注视着她。
行刑官面露难色:“将军,您是王姬,向平民下跪有失颜面。”
“本将军并不觉得丢脸。相反,若是我推卸责任,不尊律令,那才真真是丢了北陵的脸。你们只管罚就是了,不会有人怪罪的。”
于是,北陵四王姬、雅兰大将军北陵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不吭的挨了五十大板。
谢康当时就觉得她不简单,却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人能厉害到占据自己内心最柔软的位置。真是......造化弄人。
“好了,”路知遥帮他把衣服穿上,“就是伤口太深,以后可能会留疤。”
“留疤有什么,这可是男人的象征。以后每一次看到,我都会想起我的小师侄。”谢康将脸凑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果然,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转头就要开呛:“你——”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的唇瓣紧密地贴合到了一起,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擦过,虽然路知遥几乎在下一瞬就如避蛇蝎地跳了起来,但谢康还是尝到了无尽的甜蜜。
“你......”路知遥用手背捂住嘴,面色绯红,又羞又凶地瞪着他。更让她手足无措的是,谢康居然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唇。
“不小心碰到而已,小师侄何须惊慌至此?”谢康坏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莫非,这是你的初吻?”
“才不是!”路知遥急急否认到。毕竟,谢康的初吻肯定不在了,她才不想被人看扁呢,想了想又补充到:“这也不算!”
不是初吻吗?谢康语气僵硬起来:“那初吻在什么时候?”
路知遥知道自己没有回答他的必要,却又不想被他看穿,只得胡编乱造:“应天论剑的时候。”
“哪一次?”
“就我跟你家将军共同夺魁那次,”路知遥瞪他,“问这么多干嘛?”
闻言,谢康脸上的笑一下子就绽了开来。
路知遥脸颊更烫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谢康本想收敛些,可眼前之人红着脸欲盖弥彰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要是路知遥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银面将军玄风,也就是打断她和南应寻亲吻的“不速之客”,估计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她现在也没好到哪去,嘴唇碰到谢康的那一刻,全身一阵酥麻,到现在还觉得腿脚有些无力。金戈铁马从未让她心生畏惧,可眼前一直偷笑的男人,却让她想丢兵弃甲,逃之夭夭。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你要回房?”谢康瞬间觉得她很没良心,“万一我晚上情况恶化怎么办?”
“会吗?”不至于那么弱吧。
谢康重重点头:“后半夜再回去吧。”
路知遥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但她无论如何也在这房间中待不下去了。她扯扯衣襟,略感奇怪,明明关着窗,明明已是冬月,怎还会如此闷热?
夕阳给万物镀上一层暖黄,飞翘的屋檐迎着风,熠熠生辉,路知遥端着碗清粥从膳堂走出来时,才感觉到了一丝清凉。看着谢康吃下大半后,她才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可入夜后,谢康却迷迷糊糊地发起了烧,缠着路知遥让她讲故事给自己听,美其名曰转移注意力。于是,路知遥就将七瞳和梨姝的故事讲给了他听,可对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还一边踢着被子,一边不住呢喃着。
路知遥将手帕拧干,搭在他满是汗渍的额头,又仔细将被角掖好后,凑近仔细一听,才辨认出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喊着阿娘。她忽然想起,谢康一直珍视的那条鹅黄色手帕,也是他阿娘的,这样一看,他还挺有孝心的。
而自己,大约是不孝的。母妃虽出身将门,却一直坚持女子应当相夫教子,路知遥要练武从军,她虽不支持,却也没过多阻拦。母妃现在,应该以为自己死了吧,八年前,她该有多伤心呢?
望着窗外明亮的圆月,路知遥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