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疑半晌。
晏和从玄空袋找出的金凤簪熠熠生辉,云泓就势拿出自己的令牌自证身份。
天族二皇子,身份显贵,温文持重,没有动机去欺骗一个寒族小神女。
“…可我…不记得你…”晏和神色犹豫,却又迟疑探声,像是一面忌惮云泓身份,一面却是掩不住的怀疑不安。
两百岁的晏和,阅历尚浅,没有那份拒人千里的孤绝,脸上稚气神情掩不住心思纷纷,甚是好猜。
云泓垂眸掩住眼中笑意,缓缓诉道:
“你如今三百二十一岁,去年飞升上神,没想到寒族突遇横祸,遭魔族毒手,全族灭门,你一时报仇心切,心神不稳,恐生心魔,因而服了忘忧汤,一忘百年。”
云泓倒是没曾想在这一点上骗她,众人皆知的事情,造假反而易出篓子。
“上神?灭族?”晏和后知后觉地抚上额间印记,确认此事是真之后,却没有半分喜色,而是反应过来另一件事更残忍的事,“那父君母君也…?”
少女神色之间尽是惶然,不敢置信,却又显现出泫然之色,悲痛泣声。
“…”云泓默然,自觉让晏和接受两次灭门之痛的确太过残忍,心虚地错开目光,不忍去看她眼边泪光,却还是低头递过手帕,温柔轻拭泪意,大有劝慰之意。
室内就着少女低泣也渐渐吵起叹气议论之声。
云泓回头神色一冷,便将众议全数压下。
哭了许久,像是病弱体力不济,晏和终于哭乏止声。
“…那我…怎么在这里…”晏和抽噎着,又揉揉哭红的眼,似还在梦中。
“父皇赐了你孚寒殿,留居你在九重天养伤,但阿和你心慕于我,便请了旨下界游历,来找我。”云泓细细诉说事件原委,温柔又耐心。
“…那我…也太…傻了吧…”晏和无语,似乎对百年后的自己很失望。
“…”云泓哑然失笑,千里寻郎这种痴情桥段,听起来的确不像是不解风月的寒山小殿下会做出来的事,但仍是温柔道,“很傻,但我很喜欢。”
说罢,又在神色苦恼的少女额间落下一吻。
榻上病弱少女雪白脸庞两颊绯红,眼角泪意更甚。
更招人了。
云泓一时心神动摇,却自觉不好再进一步。
明善低头端来汤药,不敢直视二人。
云泓却自如地接过。
晏和自觉伸手,试图接下药碗,云泓却是轻巧避过,亲手端起汤匙,吹凉,亲自送到晏和嘴边。
药香清苦,晏和艰难咽下。
…
夜色渐渐深重,看着晏和悲愤与羞恼两相交织的神色,云泓才弃了直接宿在外间的心思,缓缓踱步走出拒愁楼,连日里愁眉紧锁的惊风却早已在外等候随侍。
“殿下!”惊风行礼跪下,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讳,言辞恳切,“殿下此番作为,对小殿下未免太不公平,若是小殿下发觉真相,必然会对殿下心生——”
“那她便不会知晓此事原委。”云泓烦躁打断,不欲再听,摆手示意惊风不必多言。
夏日林风徐徐,清凉温和,想起那日池边晏和持剑起舞,惊鸿入眼,云泓却觉忘忧汤对晏和或许也非无益处。
弦乐阁一事或多或少是有几分冲着晏和来的,晏和自己也有几分察觉。
但以晏和目前的心性与修为来看,却是再不能受到刺激了。
端灵虽已陨落,但只要有自己在的一天,不谙世事的寒山小殿下就不会落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