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愁楼的那位醒来已有三日,依旧是恹恹不爱说话,也不爱见人,每日卧在塌上抱膝发呆。
风声收紧,虚怀园里的侍女被换了个彻底,拒愁楼里的旧面孔也就手艺精湛的明善了。
云泓倒是每日都来拒愁楼,陪晏和说话。
绫罗绸缎,珠宝钗饰流水似的往拒愁楼内送,但无奈晏和就是没精神。
“就当是为我妆发,好吗,阿和?”塌前神君柔情似水,爱意缱绻,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脸色苍白的晏和无力点点头。
云泓却笑意更甚,起身抱起病弱少女,小心坐扶在铜镜前。
时至正午,才懒起梳妆,的确是有些迟了,但也却是醒来后的第一次下榻。
明善识趣地端来云泓这些日子送来的发饰,满满当当地放了一镜台。
“阿和,喜欢哪个?”既能送到这里来,必然是云泓事先已挑过一遍的。
一眼望去,妆奁里多是些素银色,但用料和工艺却是精致。
晏和懒懒指了指碎玉额饰,明善立马去取来,却转头去看云泓的眼色。
淡淡月色的额玉,玲珑剔透,色泽与晏和锁住灵力后露出额间上神印记如出一辙。
云泓未觉不妥,从容点点头。
明善才开始为晏和梳妆。
只因还在病中,发髻妆容一应以淡雅温柔为宜。
明善到底手巧,不再梳往常擅长的繁复发髻,轻轻挽了发在耳后,倒也素雅清贵,覆上额头的白玉额饰,恰恰遮住了上神印记。
自醒来后就安静少话的晏和则是认真看着明善为自己梳妆,沉默乖巧。
当年初见晏和时,也是这两百岁的心智,也是还没有这枚上神印,念起往事,云泓神色又温柔几分。
梳洗完毕,外间亦早已有人等候,这次云泓送来的倒是些书籍,晏和仍是兴趣乏乏,但毕竟送书的人在面前,自己也不好太不给面子,懒懒翻卷,却在略略看了一眼之后,清冷眼眸中突然有了神采。
云泓亦眼神一亮。
“…这本书,我好像看过。”晏和喃喃自语。
却忍不住去翻开其他的书,眼中神采更烈,最后却抱住一本厚厚的大书,回头向云泓兴高采烈道:“这本《为神》,我记得我看了几遍都觉得看不下去,现在再看竟然感觉自己已经能背下来了!”
晏和一笑,云泓也高兴,忍不住探过头去夸赞道,“此书行文晦涩,阿和真厉害。”
忘忧汤只忘情,学过的术法,练过的剑招,背过的书册,自然都不会忘。
晏和点头,很是受用。
跟在后头的惊风立马上前讨好道,“这可不是吗?神界多传我们小殿下容貌多好,术法多妙,剑艺多精,却不想我们小殿下学识广博,元元阁整阁的书差不多都给小殿下翻过了,要说学识书理啊,我们泓殿下也比不——”
“咳咳!”眼看着惊风又要开始踩一捧一,当面诋毁自己,云泓再次咳嗽提醒道,飞了个眼刀下去:迟早把你这个掌事神官换下去。
“…元元阁那么多书,我都看完了吗?”晏和自己也很惊讶,笑得更加灿烂。
惊风得意摊手耸肩,神色张扬:人家小殿下就算失忆了也爱听我说话,我能哄小殿下开心,您能吗?能吗?嗯?
云泓强忍住怒意。
想来晏和两百岁时,端灵还在世,晏和平日不出寒山,也难见到人,必然处处循规蹈矩,怕生是必然的。
眼下既知道晏和喜欢什么,那便好办多了。政要治策是晏和二百来岁时常看的,到了三百岁九重天再遇时,晏和却爱看杂文野史,此番为着讨晏和欢心,送的也多是轻松的小书,却不想还是晦涩枯燥的《为神》能博佳人一笑。
也是,如今晏和心智既回到两百岁时,想来要听爱看的,也是这类严肃的正书,只是这类神界政观治要的策论,自己书房里就有许多,如今身处凡界,外边却是难找,也犯不着去外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