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盏交错,欢闹喧哗,众神庆饮宴。一白衣神君忽然自起,众神静默,听不清他拘礼说了些,却是说罢就执剑出席,一套剑招行云流水,雪白衣袖在行动之间泛起灿金色家纹。
晏和隔着珠帘,冷冷静看,却发觉此套剑舞隐隐约约有自己的招数行迹,在自己的飞升宴上献一曲与自己剑招相近的舞,可图的有太多了。
舞罢一曲。
晏和端着梅花酒娉婷而出,眉眼带笑,言辞之间却尽是拒意:“…还请神君饮尽此杯,聊谢神君美意。”
“…”
晏和抚着额角晃然醒来,才发觉自己竟是梦见了旧事。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当日荣耀飞升,宾客盈门,不敢信,是担忧他人别有所图;如今孤身一人,步步为营,不敢信,是因为自己一无所有,亦不敢轻易交付。
男女之事,到底说来轻薄,若是全盘托付,那才是不可取。
礼德此事,晏和自觉有错,不管是前日夜里一发现礼德失踪就去找,阻止此事发生,还是清早就去叫醒云泓,速了此事,都不会让天后知晓,亦能保全礼德一条性命。甚至自己详装不知,不闻不问,天后也就能将此控制在家丑范围,情形也不会到如今地步。
而云泓在此事之中的可怕处在于,关于怒杀礼德此事,云泓似乎没有半分愧疚,故而看来并不像是急火攻心,而更像是本性暴露。
如今云泓既走,晏和不觉是松了一大口气。
毕竟这种表面温和儒雅,实则暴戾阴郁的大佛还是少去招惹的好。
既有拒受凤簪之意,索性一同避过兄弟两人,晏和便择了个云汲不在的时间,携礼去冷鸣殿拜会,错开了与云汲见面。
冷鸣殿虽是千年大殿,年岁论起来比之云汲还长些,但却如孚寒殿一般空寂,许是云汲常年征战不在殿中之故。殿中只有一位掌事神官剑泫侍奉,剑泫虽也端正守礼,举止之间却透着一些冷淡疏离。
晏和亦心中有数,客套一番,略走走便走了。
春尽夏来,便是地气寒凉的孚寒殿,殿前梨花也尽数谢尽,转而绿荫繁盛,
客居九重天已经三月有余,在归续阁大把汤药的功劳下,晏和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其实本来也只是些皮外伤,看着吓人了些,却未伤及根本,一时入魔发狂也多是刚刚飞升灵力不稳,加之情绪冲击太大,异香扑鼻,至于道心上的问题,本就金石无医,与其郁郁于此,不如索性秉性而行。
便是错,也该错个究竟的。索性现下,只自己一个,再怎么摔伤跌重也比被无根由的猜想缠绕的好。
如今云宫情势已了了大概,还须再下界,去往寒山一趟。
只是九重天进出困难,须得手令通行,初至云宫,丹棱又替自己请了静养。
下界是一定要下界的,亡族当日,微生迟身上奇香,魔族业火,皆有疑窦。
但眼前最要紧着的一事不在此,而是——孚寒殿没钱了。
往日晏和在家,并无钱财之忧,今朝客居九重天,方觉没有钱财便没有贺礼,没有贺礼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就没有消息…
因是如此,钱财短缺之事格外令人担忧。
宫中日常开销虽有上神俸禄支撑,但这六月来,初入九重天,种种人情打点、礼尚往来却是占了大头的,皎梦殿虽送了夜明珠,但毕竟是鲛人泣珠,阖宫上下都知道是御宁殿下的物什。
拿别人的物什送另一个人,晏和也知不甚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