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母早就煮好了饺子,摆了桌,在屋里等着了。
瞧见葚儿跟在楼钊熠身后进来,脸色有些愧对,带着讨好笑意将人迎进了屋,落了座后亲手拉着葚儿去了里屋,说了些体己话,无外乎身不由己,葚儿爹早亡,独留下一家子重担总要她来承担,大哥桑元奇娶不上媳妇,将来九泉之下,她也是无颜面见葚儿爹的。
一番话说得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本就性子柔和,嘴巴也不厉害,心思更是简单纯稚,这会子本就心里那点怨怼,瞧着娘亲抹着眼泪苦巴巴的模样,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说道,只得闭了嘴,心里叹了口气,总归是自己亲娘,就当是欠了她的。
桑母哭了一把,缓了缓后忽然拉着她的小手,眼神瞟着她身上的新衣裳,稀罕地看了半晌,悄悄地道:“葚儿,你告诉娘亲,楼家那汉子对你咋样,我瞧着这衣裳你可是没穿过的,咱家能有这闲钱给你置办?”
听了后,葚儿的脸蛋儿登时红了红,低着头瞧着自个鞋尖,闷了半晌,声音带着羞赧:“相公说,我合该是这样的”
想起今日她穿着这一身衣裳出来,楼钊熠忽然弯起眉眼低声笑了出来,声音沉沉,却极是好听,“娘子天之娇颜,合该是这样。”
她听得似懂非懂,但瞧着楼钊熠那朗朗神色,总归这话是夸她来着,不经心窝一暖,羞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桑母娘瞧着她这副怀春而不自知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起了心思,挨近了葚儿,和颜悦色地说道:“娘亲的好葚儿,之前考虑不周,想着你是嫁到程家享福的,奈何没缘,这都过去了,往后你便是要好好伺候姑爷,万不可让他心里不痛快。”
她只当是娘亲教导自己初为人妇的经验,遂跟着认真点头。
清苦百姓家的归宁宴极为简单,一桌饺子就着陈醋,再来一盘小凉菜便是完事,剩下的就是一些传统过场。
桑葚儿家里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金银细软,更没几个大的银锭用来交托姑爷回门礼,反倒是楼钊熠带来了一大堆礼物,其中就有今早葚儿瞧见的那张动物皮,这会子她才仔细看清,却是一张完好无损的熊皮。
她诧异地看了楼钊熠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似有所觉,忽地抬起头看着她,黑如墨的眼瞳里溢出淡淡柔色,瞧得葚儿脸红心跳,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一旁的桑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寻思着终于有个可靠的人了,今后要经常和葚儿多多走动才好。
一直到了日头西斜,楼钊熠便带着葚儿回了自个家。
回门之礼,按照大齐风俗,新人是要留宿岳母家三日的,还要连着三日,给二老奉茶,这算是姑爷答谢二老将女儿养大,并放心亲手地将她托付给自己。
而楼钊熠念着葚儿心思还是没想开,面对自个娘亲会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来,便找了个由头带着她赶着日头西落出了桑家大门。
瞧着他们一路走远,那高大的身影牵着一头小毛驴迎着夕阳,毛驴上的小人儿发丝轻舞,背影都是纤瘦的,桑桃儿扶着门框一直看着,眼底没有笑意。
一旁的桑母看出味道来了,临进门前,忽地喝了一嗓子:“让你不听话,早早跟了那矮子,这会眼看穿了也不是你的!”
葚儿回到家已是夜晚。
她想起今天楼钊熠对她的种种细微,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腻腻的,说不出的感动。
这人看着闷不吭声,做起事来,却是井井有条,不慌不忙,更重要的是,她忽然发现,他并不像邻里传言那样让人可怕,反而跟在他身边,莫名地就会心安。
她想着便是脸蛋红红,赶忙烧了水,又去院子里将皂角带上,端了一盆水进屋,瞧见他正坐在桌前看东西,遂咬了咬下唇,带着羞怯走上前,蹲下身就要伸手脱他的鞋子。
手刚碰上他的裤脚,人就被楼钊熠一把拉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楼钊熠正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屋里很安静,楼钊熠身上总是自带一股天生的气度,她又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气度,总归被这样瞧着,她忽然窘迫地心跳加快,又开始紧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都有些泛红。
默了半晌,楼钊熠忽然跟她说:“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往后你不用伺候我。”
听闻这话,她不明所以,很是委屈,澄澈的眸子望着他,“相公,你不让葚儿伺候,可是觉得葚儿不好?”
楼钊熠哭笑不得,瞧着自个小娘子一副快哭的模样,知道她是不懂这些。
遂将人拉过来,放坐在自己腿上,捏了捏她细嫩的小脸蛋儿,好笑道:“我本意是,不舍得让你做这些活计的。”
“哦”她忽地甜甜笑起来,红着脸蛋跟楼钊熠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楼钊熠淡淡笑了,捏捏她的鼻子,“去洗澡吧,我把洗澡水烧好了。”
她红着脸蛋乖乖点头,去了隔壁小屋。
待她头上缠着麻巾出来后,抬眼一瞧,楼钊熠颀长的身影正立在院子里,屋里黄豆大的油灯从窗户里透出光,将他身影一半隐在阴影里,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她脸蛋忽地烧了起来,赶忙低下头,连着一头秀发都不敢擦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不一样,看到他,总是会很慌。
嫁给他至今,今夜是第三个夜晚,他从来没碰过她,也不知他是何心思,但对于洞房之夜,她总归是害怕的。
打小的时候,娘亲虽待她不好,可也没薄待,女子一些礼仪给她也讲了不少,可愣是没说这出嫁从夫后的头一夜是如何的。
她心里苦笑一声,兴许当初娘亲就没想过她会嫁给楼钊熠,是以,以程老爷那性子,约莫是不肖地说,便是会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