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仔细想想,非要从众多学科中挑出一个最不擅长的,大概就是生物了吧。 你们省理科生高二分班后,除了要学习语数外语物理外,还要在剩下来的三门选修理科【化学、生物、地理】中选一门,并据此分为理科物化班,物生班,物地班。高考时三门主科分数相加排名,而两门选修则采取等级制A+、A、B+、B、C、D,名牌大学通常要求至少要双A,而顶尖高校则要求双A+。 考虑到通常化学会比生物、地理要难学,优秀的学生通常会选择物化,你所在的理科实验1就班为物化班,而文科实验2班为政史班。这显然对一些有生物、地理兴趣的优秀学生是不公平的,奈何为了教学便利,分班上不得不偷工减料。 生物学习需要记忆大量知识点,题目的花样也不如化学那样多,相比较而言,是比较容易得A+的学科。高一的时候,你为了深入了解各学科,确认未来发展方向,报了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的竞赛课程,在试听过几节后,你就逐渐将重心转移到更喜欢的数学与物理上,后来虽然还是去参加了生物竞赛,但只得了省二等奖,那还是多亏了你的生物化学知识。生物竞赛的成绩拉低了你竞赛成绩的整体水准。 你想,这个结果虽然也有你花时间较少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天赋欠缺。 所以,在高二结束小高考(物化考生的考试科目为生物、地理、历史、政治),并得到AAAA的5分加分后,你就渐渐将生物抛之脑后了。 ——谁能想到,你的一念之差,能够让一个情感与肉体都酷似人类的“妖精”从世界上消失呢? 你垂下头,神色不明,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所以,你让我不要抛弃你们,就是为了活下来?” “不。” 出乎你的意料,数学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低垂的视野中,你看到他从椅子上离开,走到你跟前,半跪下来: “在遇到小凛之前,我通过典籍分析人类,透过镜面观察人类,目睹过白天与你说笑的同伴突然消失。我们妖精无法背叛人类,但那不意味着每位妖精都会喜欢人类。” 他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着柔和的暖光,笑容与白天那个傲慢、任性、甚至愚蠢的小鬼并无二致。但是,第一次,与他对视的你,没有心浮气躁,也没有恼羞成怒,更没有居高临下——像是工程师对待一个总出状况的残次品,而是出奇的平和。 你奇异地注视着他牵起你的手,像祈祷一般双手合握,置于胸口: “可是,当我第一次遇到小凛后,我就明白了。” “人类是那么复杂多变,因为人类短暂的信念而诞生的我们,像蜉蝣一般,随时可能因求知欲的消逝而消失,可这个过程,是非常美丽的。” 黑发少年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就像小凛那样美丽。” 你感到心脏的某处,很微妙地抽搐了一下。 “不对!” 你开口,坚定地否认了, “这一点也不美丽,因为短暂而美丽,这种美在个体上值得欣赏。但你们是一整个有思想、有情感的族群,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依托别人的愿望而生存,这是病态的、不健康的。” 据数学所说,人类的记忆,妖精们不能够夺走,只能用别的记忆来覆盖,只要匹配到与记忆中内容的关键信息,就有机会重拾记忆。 “我想起来了。”下意识地,你避开了与数学的对视,仿佛害怕被妖精蛊惑般,眼神望向窗外,“语文抽去的那部分记忆。” “诶?” “语文说过,初代的学习妖精,拥有全知全能的完美形态,寿命无穷无尽,直到发现了智人,帮助了人类,并被人类背叛。”你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神情茫然的数学,“你知道吗?” “我……” 数学神色变幻了一下,你立即读懂了, “即便知道祖先是不受束缚的,你还要自欺欺人地称赞“美丽”?” 在那一瞬间,你忘记了作为人类的身份,单纯地愤怒着,为另一个不过相处几天、一直默默无闻、从未在人类历史上存在过的种族。 也许是联想到了你曾经受戕害的祖国,也许是你那幼稚的平等观与正义感作祟,你忘记了立场,也忘记了思考后果,揪出数学的领子,以不符合一贯形象的粗鲁动作,将他从地上揪起: “告诉我,” 你抿着唇,压迫着神情恍惚的数学, “要怎么样,才能把自由还给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间里的某处,忽然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 怒焰一下子被浇灭了。 你倏地松开数学的领子,循声望去,看到那头熟悉的金毛时,堪堪松了口气。 “呜哇!小凛你摔得我好痛!” 你是松了口气,配合着你的动作,又被你猝不及防地摔到地上的数学,一边揉着腰一边抱怨道。 你可没空理睬他。 虽然不像家人突然闯入那么令人害怕,但有一个成年男子出现在角落里,笑得不怀好意,还是让你有点怂的。 尤其是这个人——好像还是那个犯了9532件罪行的第二人格英语。 在数学眼中,这个人似乎并不赖,但你已经意识到学习妖精的世界观与你不一致了,怎么也不会随随便便相信他——理论上学习妖精是不能伤害人类的,可【理论】可以钻的空子太多了,就比如白天英语逾越的行为,就让你感到心灵受到了伤害。 “你怎么在这?”你警惕地望着他。 “我?”英语倚靠在书柜上,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你小摆件,他唇色红红的,在暧昧的光影中说不出的色气,“本来是担心数学来跟你说些不该说的,没想到却听到了一番有趣的言论呢。” “昨天晚上的——” “是我哦。” “那淤青?” “出去闲逛的时候,被酒吧的大姐姐误以为要抢她生意,”英语耸耸肩,“我可没有还手,是语文瞎操心了。他总以为我是开膛手杰克,连对那个真白痴也成天紧张兮兮,怪不得那么显老。” 你不禁一阵无言,余光注意到脚边的数学抽搐了起来,低头一看,又被他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哇,这次孤独刑这么严苛的吗?连在一个房间都会痛得这么厉害?看来今晚我又只能去夜游了。” 英语说着,走上前,神情恶质地戳了戳数学,黑发少年的脸蛋扭曲得更厉害了,然而他却没有瞬移逃离,眼神固执地望着你, “我还有话……要跟小凛说。”数学艰难地喘息着。 你想起来了。 数学哀求你【不要抛弃我们】。 如果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那又是什么? “快走呀,明明很痛的吧。”英语语气轻佻,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数学痛苦的模样,手指一下一下地触碰着少年的脸颊,每一次接触,都令数学像垂死的蚯蚓般,痛苦地扭曲了身形。 孤独刑,只要靠近接触被判以该刑罚的妖精,就会受到恐怖的痛楚。 而被判处刑罚的妖精本人,则会受到其他无辜者成倍的痛楚。 那么,为什么,这个人,神色这么平静呢? 你注视着眼前神色轻松平静、明明是受害者、却宛如施暴者一般姿态轻松随意的英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