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我仿佛听到了牧瑾的声音,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夜里了,转头就对上了陈石的视线,“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喝水,我一会儿给你拿粥来。”坐在床尾的牧瑾欣喜地上前问我,我这才看到她,原来不是做梦,舅舅他们是真的到了。 我冲她点点头,牧瑾走后陈石来到床边伸手摸我的额头。我没避开他的手,不过因他那句会负责任的话让我觉得尴尬,只能随意挑了个话题,“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过戊时,你睡了一天,身体还有那里不舒服吗?” “那二审是延后了?” “没有,牧睿为你出堂,受了一顿堂板,云叔为你争取到了三审判定的资格,你不用担心会查明真相的。” 第一次听他讲这么多话,我对他说:“谢谢你!不然我就只有九个脚趾头了。” “不会了,以后我会一直护着你!”又是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我实在接不了口,好在这时牧瑾回来了,喝了水还吃了点粥。 本想告诉舅舅自己对案件的想法,可是他们俩一直催我睡觉,有什么话还是明天等我烧退了再说。 一觉天明,陈石还是守着门口那个位置,牧瑾就趴在我的床头,时间尚早,我重新闭上眼免得打扰他们休息,脑中却整理着要告诉舅舅的案件思路。 听到牧瑾有了动静,我才睁开眼,简单洗漱了一遍我坐起身,便听到廊道里传来的脚步声。舅舅和一位中年人走进来,听见陈石叫了声父亲,他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想他们见过你,与舅舅说了案情的事情,他很是惊异于我的推理,特别与他所想相符,他便和我讨论起了案情,问起我对那串脚印的看法,我说:“脚印并不一定要下雨后才能留下,只要地是湿的,何时都行。” 他看着我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是我先入为主了。” 旁边站着的陈父也坐下加入讨论,他提出疑问,说那根绳子是由龙舌兰的草叶编造而成,按理说它原本至少有70公分的长度,因为遇水收缩才只剩60公分不到的距离,若按照我所说的房屋高度,一开始是吊不死人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脑中灵光一现,向他问起这种草绳的特性。他说这种绳子遇水会急剧收缩,绳的长度只会剩下五分有四。这样一来,在凶案发生时,凶手不一定要留在现场。 “侍郎大人,死者死前是否昏迷?” 他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清楚,我已经让仵作重新查验一遍,明天会有结果。先说说你的猜想。” 我捋了一遍思路说道: “我想凶手应该是在下雨前将死者约到杂货间里,然后将其迷晕在二层平台,把人摆放在边沿处。” 我借来纸笔,按着话语画出简图,标上尺寸后接着推理演算。 “将绳索系在横梁与死者颈部,布置好现场后,趁在下雨前打湿地面留下脚印。而后离开,为自己留下不在场证明。等到下雨时,草绳收缩,将死者扯落平台,也许一开始死者说能够到地面的,但他正处于屋顶漏雨处的正下方,颈部的绳索暴露在雨水中迅速收缩,才将他勒至窒息而死。” 听我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思考着这个过程。坐在我旁边的陈父沉思道:“如此一来,凶手便有可能是……” “咚咚咚!”外面突然传来鸣鼓的响声。 “报告侍郎大人,有人前来投案自首。” “知道了,出去看看。”舅舅拍拍我的肩膀,“你很不错,早点休息,放心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带着人往县衙赶。 陈父落在最后,临出门前他忽然转头问我:“恕我冒昧一句,不知蓝辉是你何人?” 我猛地握紧双拳,抬起头盯视着他不做回答,看着他的眉眼慢慢柔和,似在回忆往昔,“哦,抱歉!你早点休息吧,别担心。” 人已走远,可我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自从被滕化甲陷害后,我好像紧张过度了,记得席夫人给的名录里,他也是父亲好友,应该是我多想了。 我倒回床上,不知来自首的是何人,总算是脱险了,不知暖烟如何,我真的好想他。 堂前跪着鸣鼓之人竟是农舍的老板娘,她呈上认罪书,屈县令看完交于云侍郎,“下官糊涂错判了好人,如今真凶伏法我立刻叫人把蓝公子放了。” “不着急屈大人,等明天三审结案后不迟。”他看着认罪书说道。 里面的犯案过程与我推进的相差无几,如果不是她来自首,想必查出真凶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书里却丝毫没说到陷害嫁祸一事,他把认罪书放好,看着屈县令说:“先把犯人收押,明天开堂吧!” “遵大人指示,来人!将犯人收押牢房。” “屈大人。” “下官在,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当时死者手里的衣角是怎么回事?” “额,大,大人,下官只是破案心切让底下几个不懂事的小子钻了空子,求大人饶命,饶命啊!”他不顾周围众人,直接跪倒在地,重重地磕着响头。 “屈大人起来吧,此时下不为例。”说完绕过他的身体变离开了。此时地上的人才松了口大气,还好将军提醒的早他心中庆幸。 三审开堂,我跪在老板娘身边,听她平静地讲述犯罪过程,与我推理的那样,且拿出了迷晕死者的药物,与仵作所验一致,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当初我觉得依照死者的性格是不会选择自杀的,那么按老板娘所说的犯罪过程,似乎不太符合老板娘的性格表现。 我低头思考着,当到听到堂上屈县令宣布罪名成立的时候,她叩头伏法,可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她脸上稍纵即逝的笑容,那种欣慰与释然让我瞳孔一缩。 我被人扶起,转过头看向堂外拥挤的人群,那里站着一个少女,在她妩媚动人的脸孔下藏着的又是什么!可当我对上老板娘乞求的眼神时,我沉默了。 草草对付了午饭,我一个人去了监牢探视,她被关在我当初的牢房里。我坐在牢外,看着牢里的她,这种互换位置的感觉,让我开口不了口。 “蓝公子,多谢你来看我。”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语气。 “你这么做,她知道吗?” 她沉默了好久,好似鼓起极大的勇气对我说道:“蓝公子,我活不了多久了,那是我最骄傲的女儿,她不应该毁在那样一个畜生手里。”她流着泪对我说着那些令人发指的残忍事情,我听得红了眼睛。 “那时候她只有七岁,只有七岁啊!呜呜……”她哑着嗓子哭诉,我伸手进去替她擦掉眼泪。平稳的情绪后,她突然向我跪下磕头道:“求您带媚儿走吧!不论什么地方,请带她离开这里,求您了!”她不停地磕着地面,求我答应。 “好!我会带她离开。”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也许这便是母亲吧!走出牢房,陈石在外面等我,“回去休息吧!”他对我说。 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回到房间,睡了一觉醒来,身体有些难受,坐起身看见房间里几张忧心忡忡的脸时我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我看着牧睿,被我看得受不了,他嗫嚅道:“那个,农舍的老板娘畏罪自杀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回不过神,好一会儿后,我开口请他们离开,等人都走后,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我捂着被子哭泣,早该知道这个结果,可当初娘亲送我离开的场景,却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哭累了,想起老板娘最后的请求,我走下床,准备去找人,打开门却见陈石就靠在门边,他稍有慌张地直起身子,“我怕你有事,我……” “麻烦你,帮我找一下邬媚行吗?” “啊!哦,我这便去。” 刚关上门不久,他就带着人回来了,我正惊奇他的速度,不想邬媚就直愣愣地跪下给我磕起头来。 “你做什么?快起来。”我喝止住他,可她额头上还是有了一片红肿,陈石告诉我他出门时,人就已经跪在门口了。我不解地看着邬媚,等她的解释。 “奴婢是来替母亲赎罪的,做牛做马任凭公子差遣,这是我卖掉家中房舍所得的钱款,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原谅母亲。”看着她这番作为,真是有颗玲珑心的姑娘。顺了这份情,自不会落人口实,还是她想的周到。 “知道了,你留下来伺候我吧。” 不知我何时睡下的,当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舒适的马车里。“公子身体可还难受?奴婢给您倒杯水。”邬媚毕恭毕敬地说道。 喝完她喂过来的水,她事无巨细地说起我生病后发生的一切。为何要去陈石家修养,我心中烦躁。突然想起一事,“邬媚,你有看到我的刀吗?” “当初你被关进衙门,爰公子便带着所有东西离开了。” “我与他的事情,你不要与他人提起。” “是,公子。” “以后,若你想离开了,请告诉我。你不要多想不是要赶你走,你母亲对我说了很多,不管你以前的遭遇如何我都要你努力过好生活,为你的母亲。” “是,公子!”她死咬着唇,过了好久才说出这一句,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伤心悲痛的神情。 马车到了地方,陈石掀开车帘进来,“醒了,我抱你下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 “你受了伤,不能下地。”他一弯身,直接连着被子把我抱起,我没有多挣扎,只想快点到地方等他把我放下。 “为何不说脚受伤的事。” “忘了。” 一路上,我与他只有过这么一次对话,把我放到床上他就走了。邬媚进门伺候我躺下,说等我睡了再给我换药,就在这时陈父来了,他制止了我要起身行礼的动作。 和我聊了会天,让我以后无聊可以去找他下棋,他这几天会留在家里,又客气了几句嘱咐我好好休息,才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