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床上时，玉衡已经睡着了，她这些天应该累坏了，只是以她这性格不会开口，我想需要给她放几天假休息一下，没准儿能把噩梦的事情解决掉。　　今天我们出门时，那只金丝雀一直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我替它换了水和吃食，也没稳住它的烦躁。困惑地问了问阿公，他也说不上来，我也只当它是这一天的小插曲，却不想这一天却是个诸事不宜的日子。　　早上我终于收到了李婶的回信，这封信很厚，李婶鲜少会这般多话。拆开看完第一句，便再读不下去了。把信重现折好放进怀里，魂不守舍地回到店里，像个行尸走肉般把例行的事情做完后，就坐在灶前发呆。　　玉衡见我这副样子，担心的问我，可我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她只是个孩子，不明白这情情爱爱的烦心事。我只有拜托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你帮我看着店，我休息一下就好！”　　她听话地出去了，我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炉灶里明明暗暗的火光，心里乱糟糟的。　　错过了午饭，玉衡端来了碗白米粥，我才回过神，责怪自己的没出息，喝了粥，起身同玉衡一起出门收餐具。　　平时我只安排玉衡去集市收餐盒，今天她硬是要跟着我一起去码头，看着她倔强的小脸，我明白她的担心。记下她的好意，我笑着点头，心中感慨，幸好还有玉衡陪我。　　渐渐的心也平静了，当我把这片码头的餐盒收完，忽地听见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我转过头，那嘈杂处正是玉衡去的方向，我刚平静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往那处跑去，嘴里喊着玉衡的名字。　　没有人答应，我侥幸想着玉衡那么矮，这里又吵，一定是我没看见没听到。但当我看到海里沉浮的几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时，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这时又有人喊：“救上来了！”　　我立即望向他所指的方向，就见一人拖着另一人的脑袋往回游，这时的海水正在退潮，暗流很急，他们一路沉浮了数次，看得我揪心难明。　　等到其他几人游到两人身边帮忙时，我才真正看清溺水者的样子，所有力气莫名其妙的被抽空了，我瘫坐到地上，瞪着流泪的眼睛不眨不眨地盯着。　　周围有几位大婶不忍瞧我这伤心欲绝的样子，都蹲下来扶住我的身体安慰。等人游回岸边，我不管不顾地爬过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拽了上来。　　我拍打着玉衡冰凉苍白的脸，哭喊着叫人找大夫，耳边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像是碾着我的心脏，难受得没法呼吸。我直起身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围观的人瞬间都安静了，他们看着我不停起伏的胸口，用颤抖的双手将人抱起趴到腿上，顶压小孩的腹部，大家见他吐完水后依旧昏迷不醒，都纷纷摇头叹息。　　我把人放下让她平躺在地上，摆正头部抬起下巴，捏住她的鼻子对着嘴吹气，然后双手交叠有节奏地按压他的心口，面无表情的重复做着在他们看来十分怪异的举动。　　那时的我游离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下，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只知道要冷静，弟弟教过我的，玉衡可以没事，不能停一直做，玉衡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这期间，玉衡一直没睁眼，大家也没拦着我，可能是觉得如果异地而处，自己也许同样会有过激举动。等到大夫背着药箱赶到，替玉衡把了脉，说道还有救，出手就给玉衡扎了几针，听到这话围观的人也都沸腾了，七手八脚地上前帮忙。　　我已经没了力气，软靠在一位大姐怀里喘息，那位年轻的大夫还要敬业地上来给我把脉，我连声拒绝，只央求他快去救人，见我这心急火燎的样子，他有些不甘心地转身赶上前去。　　体力恢复了些，我向还留在这里的人们倒了谢，这时才发现，救玉衡的居然是柱子，我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他手忙脚乱地扶着我，结巴道：“小玉你干嘛呢，快起来欸！”　　一旁周叔也扶起我，出声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客套了，快去药堂瞧瞧，就在你家小店的隔壁胡同里。”　　我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找到地方，里面生意很好，向掌柜付了钱，走进病房，里面有位大夫正给玉衡喂药。　　我安静地坐到一旁，看着玉衡恢复了血色的脸庞，心里满是愧疚与后怕。　　大夫喂完药，转身看见我，问道：“他已经没事了，现在可以让我替你把一下脉吗？”　　我楞住了，完全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夫有心了！”接着，把手递了的过去。　　他年龄不大，应该跟我现在差不了多少，生的很是白净，把脉时会皱着他那对秀气的眉毛。收回手，他脸色不善地说：“你这样子也能叫没事！”顿了顿，连带着把鼻子也皱了起来，接着道：“我爷爷还在给人看病，你现在就去排队等着，反正他躺着也不会有事。”　　看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弟弟，虽然不忍弗了他的好意，可是要留玉衡一人我不放心，只好解释道：“我这病也不会再坏到哪里去，等她醒了我再去看。”　　“也行，那你别忘了。”说完拿上药碗就出去了。　　来到床前，伸手摸着玉衡的小脸，责怪自己不争气，都是20几岁的人了，因为自己这点事情险些赔上玉衡的性命，哪有什么比活着还重要。　　玉衡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擦黑，我急着回家报平安，便忘了小大夫让我去看病的事。　　回到家，喂玉衡吃了碗粥，这一天她也随我一样没怎么吃饭，一直忙着招呼客人，做外卖，幸亏底子好，这时已经恢复了精神，也有胃口。　　过了一夜，玉衡已经可以自己起床了，我让她在家休息，自己独自去店铺。昨天我让柱子帮我把餐盒拿回店铺锁了门，今天打算把东西整理好就回去照顾玉衡。　　我到了集市把昨天没来得及收的餐盒拿回店铺，清洗晾干，正要关门却听见远远有人在喊我。　　安心甩着小短腿跑到我面前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公子让我带了封信。”　　拆开信，见到邀约的内容，我沉默了一会儿，将信折好，递给安心说：“不好意思，我去不了。”　　“诶？玉姐姐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忙！”　　“玉衡病了，我要回去照顾她。”　　“她怎么了，严不严重……”噼里啪啦问了一堆，看他紧张的样子，我忙出声安抚道：“已经快好了，别担心！”说清缘由后，便往家赶。　　玉衡还睡在床上，似乎梦见了不好的事情，一直皱着眉头，我轻轻按揉她的太阳穴，希望她能睡得安稳些。　　将人叫醒吃过午饭，下床活动了手脚，才煎了药给她喝下。下午给她讲了几本故事书，见她开始犯困，让她去床上躺会儿，没多久就响起了低低的鼾声。　　幸好昨天大夫交代过可能的后遗症，不然她这样一直睡，我铁定不放心。　　关了几天店门，总算是把玉衡养好了，捏着她圆润了不少的脸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重新开张后，我和玉衡便换了“工作岗位”，由她坐在店里，我外出奔走。这样既可以锻炼我的体力又能培养玉衡交际，两全其美。　　当我到集市时，有几位熟客问起关门的原因，我都敷衍地解释了几句。到了雕刻印章的女摊主那里，破天荒地听到了句问话：“那小丫头的身体可好了？”　　想来当时她可能在场，我点头道：“嗯，已经好全了，劳您记挂！”听到答案后，她颔首再不出声询问，我才收了餐盒回去。　　这天安心又来了，我没答应过去，只叫让他以后不用再来，他不解地想问原因，我不想多说，便麻烦玉衡出去打发。　　回到房间，我铺开宣纸开始练字，那一团堵在胸口的闷气，渐渐消失不见。我放下笔，找出还未看完的信，坐到灯下慢慢展开。　　不曾想过原来他有妻子，一个大家闺秀，两年前成婚，他们还有过孩子可惜夭折了。我没办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在我的认知中，那是陪伴过一辈子的爱人，双方平等，彼此尊重爱护。一旦成为夫妻就必须对对方负责，那才是婚姻。　　也许我的想法不适合这个时代，但在目前我没有抛弃的意思。李婶骂我不知悔改，只知道谈情说爱，还不识身份的想去做商户的妾，她要我绝了这些心思，好好过生活。　　细细读完信，心情反倒是平静了，李婶大概骂道最后还是舍不得，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担心，让我模糊了视线。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我想通了很多，既然已经不合适那就趁早放下，免得情难自拔，反累及彼此，世界很大，天地很广，要是难受就看看远方，那里总有能慰藉的风景。　　放宽心，一转头看到玉衡为我空出的大半床铺，心里熨帖，没有人是指靠爱情活到老的。　　吹了灯，躺上床，玉衡就像只缺少安全感的小猫儿，环住我的手臂，抱进怀里，看着她稍稍饱满的脸蛋，有些玩笑地想她以后换回女儿装的样子，不知道柱子会不会来要求负责……　　不对！玩笑的想法戛然而止，顷刻感觉毛毛的，除了当初给玉衡量衣的张伯，那位女摊主是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