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方楚惜坐在家里的秋千上，静静地看书，看了一会，她把书放在大腿上，思考着与顾剑程的种种。茫茫人海，能遇见已难得，哪怕他不喜欢我，我喜欢他就好了，顾剑程，谢谢你，因为你让我学会了爱与自持。　　此时，晓文走过来，“小姐，姑小姐让我告诉你，她在药铺等你。还有，已经晒好的药材已经包好放在大门边，小姐，你出门的时候记得要拿。”晓文提醒方楚惜，她最近总是恍恍惚惚的。　　“哦，好的，我记得的。谢谢晓文。我先去换身衣服再出门。”　　换好衣服的方楚惜走到药铺，“姑姐，出发吧？”　　方子然见她手上空空如也，“你忘记把药材带过来了？不是让晓文提醒你了？”　　“哎呀，晓文是提醒过我的，可我转个身就给忘了。没事，我回去取。”　　“这样吧，我先过去给他们看诊，你取了药再自己过去，如何？”　　“也好，这样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方楚惜拿起药材走出青石小巷，见一黄包车夫拉着东洋车走过来，“小姐，坐车吗”方楚惜见他面容黝黑，明明正直壮年，却显得苍老，她微笑点头，跳上车，“去沙面啊，师傅。”　　“好嘞，小姐坐稳了。”车夫将洋车拉起，缓缓地前进。　　经过恩宁路的骑楼街时，方楚惜见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似乎要下大暴雨了，她对车夫说，“师傅，就到这里可以了。”　　她走下西洋车，从包里取出银元递给满头大汗的车夫，车夫握着银元，看着她，“小姐，这太多了。不是还没有到嘛。”　　方楚惜笑了笑，“没事，是我自己要停下来的，这天快要下雨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吧。”　　“要不，雨停了，我再拉小姐到沙面？”车夫为人朴实忠厚。　　“不用，离得不远，等这场雨过去后，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　　车夫万分感谢，“小姐好人。”说完便拉着车慢慢远去。　　方楚惜抱着药材往一旁的骑楼快步走过去，走得太快，一包中药材滑了下来，她只好弯腰蹲下去捡，一滴雨落在头上，她下意识地抱紧药材，以免雨水打湿，急匆匆地往前跑。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停了一辆军用越野车。　　顾剑程坐在车里看文件，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李达民打开车门，“还好，刚刚赶上，这雨下得真快。处长，文件已经送到，现在回办公室吗？”　　顾剑程把阅完的文件放好。“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把车开回去，就可以下班了。”　　“处长，雨那么大，我送你过去吧。”　　顾剑程表情严肃地对他说，“这是命令，马上回去。”说完，打开车门，往对面地骑楼跑去，雨水瞬间打湿了他身上的军服。　　李达民想，处长该是有秘密任务吧，于是听从命令，开车离去。　　方楚惜站在骑楼下，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估计要下好一会儿，姑姐应该没有被雨淋到。躲在骑楼下避雨的人很多，很是拥挤。方楚惜抱着药材，手有些酸，有人从背后挤过来，她重心不稳，往前面倒去，幸好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扶住。顾剑程拉她到一边，把她锁在自己与骑楼柱廊之间。方楚惜抬头看见顾剑程的脸，只见他戴一顶草绿色军帽，身穿笔挺地军装，腰扎一条棕色皮带，脚蹬一双黑色的军皮靴，浑身散发出英武之气。她下意识地窃喜，怎么这么巧？　　她的笑颜映入顾剑程的眼里，她的面庞艳若桃花，他嘴边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丫头是喜欢自己的，不会错。他把她手上的药拿到自己的手上，低头看着她，“你拿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给沙面的水上居民的。他们生活十分艰苦，生病了也没有钱看医生，更不要说买药吃了。我姑姐时常会去给他们免费看诊，我呢，就充当小药童吧。”　　顾剑程望着她，若有所思。　　“没想到顾处长也到这骑楼下避雨，真是巧。”　　“有时候所谓的巧合也是需要人为的刻意安排。”　　方楚惜突然感到慌张，他难道说我故意邂逅他吗？可我怎么能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顾剑程看着她略微失措的神色，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笑了，其实你该多笑的，这样才平易近人嘛。”　　“你觉得我很不好相处吗？”　　重遇你后，就没见你和颜悦色过啊。方楚惜心里嘀咕着。“对了，那位谢大哥还好吧？当年都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　　顾剑程神色黯然，“死了。北伐时替我挡子弹，被击中要害，当场牺牲。”　　方楚惜心里感到难过，“对不起。军人乃是国之栋梁，你们令人敬佩。”　　“保家卫国，男儿职责。”　　“这些年，你心里挺苦的吧？”　　顾剑程沉默不语地望着眼前的雨，谢维干的死是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伤痛。　　方楚惜见他如此，感到心疼。“其实，当年我有去医院看望北伐负伤归来的官兵，可是没有见到你们。我时常到教堂祈祷，希望仁慈的主可以保佑你们平安。”　　顾剑程满脸惊讶地看着她。　　“不过，仁慈的主似乎不会满足人的所有愿望。”方楚惜心里想，你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福报了。　　顾剑程为之动容，是什么支撑她去做这些事？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是单纯的就事因为她喜欢自己。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被她的真诚之心所感动。　　“你信奉西方的教派？”　　“我相信一切美好的事情。”　　“姑娘家的心思。”　　“那么你觉得信仰什么好呢？”　　“信仰这种东西无所谓好与坏的。比如，基督教的初衷是要人如何面对生，而佛教则侧重怎样看待死。就看你更愿意接受哪一种观点了。”　　方楚惜带着钦佩的眼神望着他。顾剑程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雨停了。”　　“那我得走了，谢谢你。”她伸手想去拿药。　　顾剑程皱眉，“一个姑娘嫁拿那么重得东西，你也不嫌重？沙面就在前面，我替你拿过去。”　　方楚惜欣然答应。一路两人无言，可方楚惜觉得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顾剑程把药递给她，“你进去吧。”　　“顾处长，若有机会，能请你吃顿便饭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答谢你。”方楚惜怕他又认为自己不够矜持，马上解释道。　　顾剑程点头，“好。你进去吧。顾某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身离去。他走了几步，回头看见她仍旧站在原地，他示意她进去，她才转身进入福音船。顾剑程，我对你还是有很多的期待与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