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方楚惜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会约上同学好友一起去逛街。有时去下九路的香水店购买香水，她喜欢收集舶来的香水瓶子，认为这些形状各异的瓶子是值得观赏的艺术品。有时到三凤粉庄买些化妆品，有时到大新公司或先施公司买衣服。　　方楚惜与吴雅雯下班后，来到长堤大马路的先施公司。　　先施公司为悉尼华侨实业家马应彪创办。最为广州人轰动的是老板娘霍庆棠站柜台，做起了公司化妆品部的销售员，她不但仪态端庄，而且善于辞令，深受顾客欢迎。老板娘还邀请孙科的夫人到店接受化妆，成为广州的大新闻，先施公司因此在广州大受欢迎。方楚惜很喜欢先施这个名字，这是取自英文sincere一词，取其诚实之意。先施公司为不二价经营，对于不善讨价还价的西关富商的小姐们，这里是最合适购物的去处。　　吴雅雯问方楚惜，“惜惜，你近日为何闷闷不乐？”　　方楚惜惊讶地望着她，“你看出来了？”　　吴雅雯继续说，“你每次不开心就喜欢逛街嘛。照理说，你家的黄埔哥哥平安出现，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以后不提他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意。”　　吴雅雯惊叫，“你这样的他都不喜欢，他喜欢天仙吗？”　　“各花入各眼罢了。你好像也闷闷不乐？”　　“这周末去看电影吧！我约了曾子俊，他本来说不去的，我就同他说，你也去。然后他马上就改口说去了，所以，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去啊。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把你从他心上赶走。”吴雅雯无比坚定地看着好友。　　方楚惜忍不住笑了，“放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好了，别讲他们了，听说先施今日来了一批洋装，去看看吧。”　　“惜惜，这件好看吗？”吴雅雯拿着一条粉色千岛格裙子，比划着。　　“好看，去试一试。”　　片刻后，吴雅雯走出试衣间，方楚惜走过去帮她别好衣服上的蝴蝶结，“好看，要是配顶帽子会更出彩。”　　“我们昨日刚好进了几顶羊绒帽子，小姐需要试一试吗？”售货员含笑问道。　　“好呀，拿来看看。”方楚惜看向镜子中的吴雅雯，身量纤挑，美目星照。“哇，带上这顶帽子，就像欧洲的贵族小姐呢。”　　“你见过欧洲的贵族小姐？”　　“在岭南大学的外籍教员带来的照片上看过。”　　“你挑中哪件没有？”吴雅雯侧着头问她。　　“还没有，不过，看你穿的那么漂亮，我的心情就很好。”　　“你有毛病，喜欢看别人试衣服。”　　“你才有毛病，看着别人穿的漂漂亮亮，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啊。”　　“方小姐说得在理，我每次见到顾客试衣服出来，心情都会特别好。”售货员小姐笑着说。　　“你看，有人与我志同道合的。我送给你，当是我第一个月出粮的礼物吧。”　　“无缘无故送什么礼物嘛。”　　“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真诚待我，亦没有因为某些事而迁怒于我咯。”　　“我若因为他而影响我们的友谊，那我是不是太不理智啦？那我却之不恭啦。”　　“你要换下来呢？还是要穿着走？”　　“我先去换衣服，你再看看。”　　方楚惜漫不经心地选着衣服，一偏头，便看见了顾剑程携着一个穿得华丽的女子在对面选购商品，那位女子发丝卷曲，裁剪得体的旗袍修饰出凹凸有致的曲线，眼神透露着一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优雅果敢，气场逼人。　　原来他喜欢这种成熟高贵的女子。切，她那样挽着你的手就成何体统了？方楚惜越想越气恼，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自己，她故意把头偏一边去。　　顾剑程方才刚进来时，便顺着说话声把目光投向她们。方小姐？他今日才算是真正认真打量她。她约摸20岁出头，纤纤身量，裹在一袭月白色的改良旗袍中，温婉大气。　　“惜惜，挑中了没有？”吴雅雯从试衣间出来。　　“没有喜欢的，去大新那边看看吧。”　　顾剑程与她们临面而过，正想打招呼，可方楚惜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他，径自地走了过去。顾剑程俊脸一愣，有些尴尬。这丫头，真是奇怪，一个月前，她还是一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如今见到却又装不认识。　　“怎么？刚才那位小姐，你认识？可她似乎不认识你啊，弟弟。”顾大小姐笑着说。　　“你们女人真是奇怪的物种。”　　“那是自然，你姐夫也说过这样的话。你可是喜欢那位小姐？模样倒是不错的，看得出家庭教养很好。你若喜欢，大姐可以帮你，这女人嘛……”　　“没有这回事。”　　顾雨晴狐疑地瞟了一眼这个越发冷傲地弟弟，便转移话题，“我看，母亲生辰地礼物还是我一个人选吧，跟我出来大半天，一点忙都帮不上。”　　顾剑程直接翻白眼，若不是她说自己已经替他尽了三年孝道，死活要拉他出来，他疯了才会陪女人逛街。“如此最好，选到什么，记我账上。车留给你。”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雨晴抱怨，“你这样子，哪有女人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