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赏宴,江琉头名定是要应邀的。
永康城富,觥筹人影,言笑晏晏。今日正好诸位大人休沐,直到晚间还没有尽兴的意思。江琉被灌了不少酒,呛得鼻尖辛辣,实际上别人比她喝的多得多,她也灌醉了不少人。偶尔看见一两个梳着丫鬟髻着绿缎红摆宫裙的小宫女说说笑笑,还有一个趁旁人不注意塞了块小点心在嘴里,囫囵嚼完后,有一种满足的神色。
江琉不自觉地笑了。
欢乐华章连绵起奏,笙歌如锦,舞女换了一批又一批,看歌舞的醉眼迷离,拍声交好,杯盏里琼浆从指缝溢出,顺着肌骨缓缓流下,美人斟酒,抚唇微微一笑。
文明的秩序与规则中隐隐透出上古世纪遗留的自由与无序,在这人类王朝建立后的战火纷争中,野蛮误打误撞开化了思想的封建。
虽魏国国君称“帝”,兴封番邦亲王,实则有名无实,天下一日未统一,就一日没有真正的中原皇帝。魏君,充其量也就是个王罢了。只是该叫的还是要叫,已在局中,就得按规矩来。
姬书元先向她举杯贺喜,二皇子姬书茂不远不近,没有表现得太热切,仿佛丝毫没有过拉拢之意。
大皇子实打实地给了她一些好处,但姬书茂丝毫不急,只是先投递消息给江琉,还未许诺她什么,仿佛不担心她被拉拢走,论诚意,此时以姬书元为先。
只是昨夜帛书上一排小字列在末尾:姬书元自身难保,江大人且作壁上观,既归于吾,自当为新朝功臣,且去且留,还望三思。
管中窥豹,魏国皇子内斗及其尖锐。
“琉弟,你眉间……”文岚喝了不少酒,恍惚看到家里额头上的一点,以为是自己眼花,然而定睛一看,确实有一个小小的赤点。
江琉抚了抚眉心,今早走得急,兴许是药水没涂匀,她也不甚在意:“……脸上长了颗痣。”
文岚奇了:“琉弟的痣真会挑地方长,还是赤红色的,曾听闻美人朱砂,却在琉弟身上见到了。”
“……”
宫人托着贡果美酒,小步为各朝臣换碟,送至江琉的酒杯底下粘了一张小小的字条。
她趁饮酒时把字条搓成一团,又投入地下水渍晕开墨水,糊成一片,还用脚把它在泥里蹭了几番。
怎么会……?
她放眼望去,魏君身后的大公公俯首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魏君手盘两块玉,神色渐渐凝重,应该和她的是同一个消息——
秦国公主在魏被杀。
一时震惊朝野,打了魏君的脸。
为时将近一年的筹备,都付诸东流。秦国名将路昭正奉秦长公主的旨意准备召集兵马于秦魏边界的梁都。
秦都会颐。
大秦长公主三十有余,是先秦王妃子所生,先秦王后随先秦王去世,留下一子一女,即如今的秦王与入魏和亲的公主。长公主在秦王年幼的时候便摄政,一举掌握大权,如今秦王年满十九,长公主却迟迟没有放权的意思,而是将权力更集中在她的手中,手段狠辣,以女子之身在秦专政,不断扩张,令列国际忌惮。但秦国毕竟没有魏国的底气自封皇帝,与祁国皆只有王号,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是秦王。
秦国尚武崇强,军纪严明,仍有青铜旧制。运用失蜡法铸造青铜器,使青铜器纹饰更为多样而精致,它的运用和推广极大地提高了青铜器的铸造水平。错金银技术运用于青铜图案装饰,使秦宫青铜器的造型多变、纹饰繁缛、绚烂多彩。会颐秦宫主殿青鼎高耸祭坛,饰以琀、串饰、勒、瑗、环、玦等玉器,玄色主调,雍容华贵。
长公主说一不二,横陈帐榻,斜躺假寐。两名宫人左右执扇,扇尖染了桃香,静默恭敬,不敢发出丁点响声。一双白净的手为她捏肩,是长公主喜欢的力道,除却手上一些指甲的划痕开露红色的皮肉、结痂的细痕,那双手堪称完美。
她轻轻地哼嘤一声,似从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
“玉泷。”
捏肩的手一顿,声音微微喑哑:“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