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世子的脑门滚烫,往嘴里送药水也不肯喝,烧得已是糊里糊涂,便这样,小嘴里微微动着还念叨些什么。
萧妃在一边守着一边眼泪不停,吴王命了何管家带了人拿了自己的帖子亲自去请宫里的奉御,怕请不动,又亲自写了信,交予贴身的侍卫去宫里给了殿中省的夏太监。夏太监请了旨,派了一名奉御前来。
灌了汤药,慢慢的仁大郎安宁了一会,便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世子眼见得稍微安稳下来,把个萧妃和吴王高兴的,连忙打发人去佛前诵经。一边念叨这奉御好脉息,下的药对了症。这里又添了人手,把那药继续熬了喂。
刚吃了药,李孺人和媵侍林娘子一起来瞧世子。进了房里,李孺人便吓了一跳,叫了一声,“世子的脸色怎么如此?”又觉得失态,便捂了嘴。
林娘子一见之下就向了李恪说:“郎君且宽心,别被急出了什么才好。”一面急急忙忙走到李恪身边,用手中的帕子拂去李恪脑门的汗。
这林娘子原是家里服侍的宫人,长一个团脸,眉眼一般,只那眼里常流露一股媚态。
自小就心高,在府里侍候吴王几年,长相虽普通,那性子最软和。见了吴王就化了水一般,心里成日里惦记着,吴王爱什么,自己就记下,也就喜好什么。
吴王先是没放眼里。这几年心情差些,林娘子便又肯做些小样子,把吴王捧的倒离不开她了。因此就收了做侍妾。隔了不久,生了个女儿,便抬了她做媵侍,也是有了自己院子单住的。如今女儿都三岁多了。
这林娘子自觉得最能拿捏男人的心,把萧妃和李孺人都不放眼里,这时见了吴王就赶紧过去擦汗。
萧妃这时稍稍放松了些,看两人外面着急,知道她们心里其实并不在意世子死活,不过是一面来过个场面,一面来打探消息。
便正色道:“世子今日好多了,不劳你们费心。便回去吧,只看好各自的孩子罢。”
两人便行了礼各自回去了。
到了傍晚,快掌灯时,海棠又来禀告说,世子身子冰冷,加了几层被服依然发抖。
这里急忙打发人又去请了奉御来,又瞅了一回,再写了方子,吩咐照了方子赶紧熬药,只看明日情形。
吴王听了心里便知是无奈,跟萧妃商量,听天命吧。让今夜多派人手看着,药一定要灌下去。然后便握着世子的手,不肯放。
见惯了沙场杀伐,宫廷争斗,雄心万丈的李恪此时才知道,凭自己是什么皇亲贵胄,其实一切都不堪一击,连刚刚来到身边的小儿,自己竟也保不住。看着儿子那里受罪,又不能替他,只有抱了那小小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冰冷的时候感受暖和些儿。
萧妃催着端来药,自己一勺一勺喂。
平时憨顽好动的儿子,这时直挺挺的,嘴角都撬不开。药汁从嘴角滑下去,萧妃的眼泪哗哗的便流。
菱儿也哭的不停。又存了疑。悄悄叫了贺娘子到一边,问道:“前儿好好的,今儿个就成这样了,别人都没怎样,怎么就大郎得了这个症状?”
贺娘子也心疼,到底是自己一口一口奶大的,用了多少心血。
“我也不是不怀疑的,只是打说外间有恶疾,我自己的吃食就小心的紧,给大郎的更是加了小心。那用具都是小厨房拿来的世子专用的,并没半点错失。”
“就没看见有什么人来吗?”
贺娘子细想了想,摇摇头,“这两日并没人来的。”
菱儿也琢磨不出个究竟,便亲自去督促药。
天已黑,从鼓楼传来的一声声暮鼓,次第传过去,咚咚的没完没了。
大郎已是没有一点力气,小嘴不再蠕动,身子软软的摊在李恪的怀里,小脸已成灰色。
李恪听着萧妃痛不欲生的哀泣,自己的眼泪也哗啦啦不停。
那药已是灌了几回,吐的多,进的少。李恪琢磨已是没了生机,便叫了何管家,让悄悄预备着后事,若是能好了,只当是冲冲。
这一夜,吴王枯坐在世子榻前,听着更漏嘀嗒熬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