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歌　　今年春节我有七天假期，子皓晚上打电话邀我春节去他家，我委婉谢绝。　　“真的不来吗?”子皓在电话里问，语气有些失落。　　“嗯，难得休假，我想回趟苏州，我有好几年没回去了。”　　“回苏州还是你一人，就在北京过吧，过完年我陪你回去。”　　“子皓。”深深吸一口气后我说，“月子给我介绍了男朋友，我想和他处处。”　　“这样啊。”隔了几秒，子皓在电话里喊我道：“清歌。”　　“诶。”　　“你宁愿去接受一个不相识的人，也不考虑我吗?”　　“我们不合适的子皓，真的。”　　“都没处过，怎么知道就不合适，清歌，你不公平。”　　可是子皓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结束和子皓的通话，我心里很难受，对他我总是怀有很深的歉意，可是没有办法，当你执着于一个你深爱的人时，那么必定会伤了一个同样执着于深爱你的那个人。　　晚上，离墨难得在我睡觉前回来，我站在他卧室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门没锁。”声音很低很软。　　好怀念。　　推开门走进去，离墨坐在床边抽烟，一双深邃的眼眸透过烟雾紧紧盯着我，心跳突然加速，我想起那天在他办公室的那个吻，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羞涩的感觉，没敢再往里面走，在原地站定说：“我想用一下身份证?”　　离墨抖了抖烟灰，依旧盯着我，“不用。”　　我想他一定误解我的意思，连忙解释，“是我的身份证。”　　“我知道，如果你想用我的身份证可以给你，要用吗?”　　我摇头。　　“时间不早了，回房睡觉。”　　“可是......”　　“没什么可是。”武断的决定。　　我站着没动，没有身份证我没法回苏州。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离墨摁灭烟，伸手拍了拍身后的床，“不回，想睡这里，嗯。”　　红着脸逃回房间。　　第二天，离墨一早去公司，他走后不久，家里来了贵客，只是一面之缘，但我一眼认出她——孙敬芝，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她跟我讲话始终带着高门之女的婉约大气，这让我自卑。　　孙姑娘没多呆，她走后，我没有勇气去向离墨要回我的证件，女主人已登堂入室，我没脸再呆下去。　　所以我拜托月子，借用她的司机和车，在农历腊月二十九这天回到苏州。　　苏州，我的故乡，这座城市养育了我十五年，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已完全找到昔日熟悉的感觉。　　送走月子家司机，打辆车去老城。　　我们家以前的几处房产在爸爸出事后全被没收了，只留下老城这边一套奶奶名下的旧屋，我记得儿时这边十分热闹，不少人到这边旅游观光，小时候每年春节我们全家都会到旧城这边住两天，那时候来我们家的宾客几乎蹋破那道铁门槛，而今这道门槛已锈迹斑驳，屋前四周更是杂草丛生，处处透着人世沧桑。　　大年三十，上山看望爷爷奶奶和爸爸。　　提着水果，走出巷子，在街上打辆车，我让师傅开去爸爸出事前我们住的那栋别墅，那里收集了我所有的快乐和童真。　　“姑娘是本地还是外地来旅游的?”开车的师傅问我。　　“本地人。”　　说完，我赶紧埋下头，深怕别人认出我似的。　　别墅还是那栋别墅，可早已经物是人非，别墅的外观已从原来的象牙白涮成灰红二色，那棵高大的橡皮树下爸爸当年亲手为我搭建的秋千已不见踪影，别墅前后倒是增添不少花草，想必它的新主人是位爱花之人。　　我在别墅外的那棵梧桐树下站了很久。　　爷爷的墓台前堆满鲜花和水果，想来是他以前的门生常来看望他老人家，但爸爸的墓台前就清冷多了，只有一方方野草与他为伴，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放下水果篮，弯腰把爸爸墓台前后仔细清理一番。　　把墓台前后清理干净后，我盘腿坐在爸爸墓碑边和他说话：“爸爸，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小歌?”　　“爸爸，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爸爸你知不知道，过去十年你的宝贝女儿过得很辛苦，有人骂我是疯子，有人骂我是神精病，我很难过，如果你有听到一定会狠狠收拾她们的对不对?你最疼爱小歌了。”　　“爸爸，我深爱的男孩，他叫北离墨，你还记不记得，高三那年我带他来看过你，那天我还叫你不要嫉妒他比你长得好看，几个月前他回来了，他好好的，我很高兴，可是他变了，和原来不一样了，他身边有不少优秀的姑娘，我配不上他，我天天说服自己要放下要放下，可是放不下，配不上又放不下，爸爸你说怎么办?”　　“爸爸，你的女儿现在是个穷鬼，当年你留给我的钱，爷爷让我在北京买房子的钱，我买了块墓地，你不要怪我......爸爸，将来等我老了，我不想回苏州，我想葬在哪里。”　　夕阳渐渐西下。　　山下传来鞭炮声，我起身和爸爸的墓碑拥别，“爸爸，我得走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你不要再担心我，我会让自己开心起来的。”　　回到城里，在巷子口的便利店买一盒饼干一瓶矿泉水，我不太会做饭，晚上准备用它来填胞肚子。　　快到家的时候，碰到隔壁王奶奶，“夏家姑娘，家里来客人了，快回去。”　　“哦，好，谢谢王奶奶。”向王奶奶道过谢后，我快步回家，我想这时候到家里来的除了姨奶奶不会有旁人。　　我们家亲戚不多，爸爸走后除了姨奶奶其他亲戚全和我们断了来往，家里那套老宅子也是她老人家常年照看，不然早跨掉了，也不会有我今天容生之处。　　推开大门......夜幕下，院子中央那棵含苞未放的梨树下，像是穿越时光隧道，穿越宇宙洪荒......他从天而降。　　我想起高三那年寒假，一放假奶奶就催我回苏州，离墨却赖着我，今天说明天回去明天又说明天，最后爷爷托他以前的老部下在年三十把我带回家。　　结果大年初三那天早上，离墨给我打电话说他来了苏州，我记得当时在嘈杂的车站，看见那位衣着白色羽绒服，大红色围脖的明媚皓齿的少年，向我展开双臂时，我的心飞越了，我朝他飞奔而去，我紧紧抱着他，踮起脚亲吻他。　　今天，我却失了年少的那份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