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墨 半道上小歌电话响了,她用很小的声音接起叫了声子皓,我手一伸,抢过电话,顺手揣进大衣兜里,她看着我,“子皓找我说事。” 我戳着她手腕上的表,“几点了他找你说事,半夜三更说什么事?你们院又拉了几车伤员,让你赶回去急救。” 一路沉默。 到公寓,她下车,我付钱给司机,司机是一年轻小伙,他边给我找零边说,哥们,媳妇这样漂亮也舍得吼。听后,我难得地同陌生人笑了笑,我没有接他找过的零,我祝他一路顺风。 如果说从火锅店出来,我一直恼怒她卡上的钱不足付一顿饭钱,那么走近她的公寓,看到那狭小清冷没有丝丝生气的屋子,我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此刻的心境,三四十平米的公寓,客厅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有电视没有沙发,更没有她喜爱的洋娃娃布偶玩具,卧室一张小小的床,不是她喜爱的圆粉床,床头几枝枯萎的花,不是她喜爱的玫瑰,我想说我很难受,我突然后悔这么多年后才回来,不管昨日种种,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允许她为我哭为我笑的姑娘,也是唯一一个走进我灵魂让我爱上的姑娘,我的姑娘,她,不该这么落寞,她本该明艳灿烂。 卧室里,小歌蹲在地上,从粉色皮箱里找出户口本递给我,我看着她皮箱里叠放的衣物,明知故问道:“要出差。” “诶。” 又跟我撒谎。 “去哪出差?”我懒懒地问道。 “外地学习。” “多久。” 她合上皮箱,“嗯,看情况吧。” 我背对她靠窗抽烟,“屋子是你的?” “不是,租的。” “租多久了?” “大学毕业后一直租着。” 灭了烟,我一把提过那口皮箱,“走吧。” “去哪?” 我放低语气,“去你该去的地方。” 原订三天后出差去上海,但今晚,坐在回医院的出租车上我突然决定明天过去,给她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 回医院老太太已经睡了,简单洗漱过后,我拍了拍沙发,“过来,我们谈谈。” “哦。”小歌过来,落坐我旁边。 “李叔去世了,你知道吧?” 她点头,一脸悲伤,我忍下想要抱抱她的冲动。 “我明天要出差,老太太没人照顾,请人我不放心。” 她抬头看着我,“你去就是了,我照顾郑阿姨。” 我说,“那最好不过,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太太待你和我是一样的。” 第二天,我直接从病房去机场,刚到机场接到老太太电话说小歌不愿搬到二楼去,沉默几秒,我让老太太把电话给她。 “喂。” 我以命令的口吻道:“搬到楼上去。” “住一楼就好。” 我好脾气地说道:“一楼只有两个房间,一间老太太的,一间保姆住着。” “没关系的,我和郑阿姨住一屋。” “不行。”我说道:“你睡觉踢人,老太太刚做手术,你踢到她伤口怎么办?” “我现在睡觉不踢人。” 没得商量,我说,“那也不行。” “我和保姆阿姨住。” 挂断电话,我让助理改签机票,然后开车返回城。 到家,已是午饭过后,推开客厅大门,看见小歌背向我站在钢琴前发呆,我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想什么呢?” “啊?”她一声惊叫,吓我一大跳,这声惊叫也成功把老太太从屋里叫出来。 “怎么了,哦,是小墨回来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老太太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眼神瞧着我,然后回屋关门。 小歌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有份文件放家里忘拿了。” “哦。”小歌点头,从钢琴前走开,我跟在她身后,“午饭吃的什么?” “排骨和青菜,你呢?” 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问道:“谁做的?” “我呢。” 我扯了扯嘴角,“你做的能吃么?” “能啊,郑阿姨说很好吃。” “这意思是不是我可以把保姆辞掉。” “啊?” 我顺手推了推她脑袋啊什么啊,去帮我弄点吃的,她看着我,“还没吃午饭吗?” “你以为呢。” 她结巴道:“可......可我只会做简单的菜。” 我说,“我也没指望你做一桌国宴出来,快点,饿死了。” “哦。” 我倚在厨房门口抽烟,用余光瞧她洗菜切菜,样子虽算不上娴熟,但也不至于切到手,烟抽完,我折身上楼,顺带把那口粉色行李箱提到我隔壁房间。 这栋房子是我妈生前留给我的,原计划这次回来卖掉,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原本再不想呆的城市,突然想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刚刚倚在厨房门口,看见厨房里为我忙活午饭的身影,心里莫名就有了家的感觉,如果能再有一个吵闹的小屁孩就好了,我想。 夏清歌 饭做好了,打电话给离墨,他让我送上楼,得,这大少爷真拿我当保姆使唤,在厨房找一托盘盛好饭菜,蹬蹬往二楼爬,楼上有四间卧室,分别在廊道左右侧,我不知道他在那间屋子,也腾不开多余的手挨个去敲,所以只能站在走廓中间傻傻地喊道:“北离墨。” 我站在走廓上叫半天,几间卧室都没发出半点声响,可怜我这双拿手术刀的手,这会端着一碗饭两盘菜一盆汤,有抖的迹象,为了不把饭菜酒在这光洁华丽的地板上,我准备再端一分钟就下楼,于是我在心里默数着123......5859,不偏不倚,刚数到59,“吱呀”一声,门在我背后打开,我回过头,他站在我身后,刚刚的西装衬衫领带已换成白色毛衣黑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过来。”他冲我勾了勾手指头。 我围着围裙端着托盘像外卖店的小伙计,屁颠屁颠颠跑过去,走近他身边,我好像看见他隐隐约约笑了一下,因为他的笑实在很少见,而且笑起来也常是昙花一现,所以我只能说他隐约在笑。 “进来。”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那间卧室,放下托盘,好奇心所使,四处打量,整个房间少女心爆棚,粉色的墙,粉色的窗幔,粉色的大圆床,圆床上摆满各式各样的布娃娃,窗台上两盆粉色的玫瑰灼灼开放,我突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他未婚妻那位很年轻很漂亮的小姐的房间,心里有些不好受。 “饭菜快凉了,你先吃,我出去了。”我边说边往外走。 “等会。” 我已到门口,离墨拉住我,“没听见我跟你讲话?”他指了指衣帽间,“东西整理好再下去。” 我看着他。 “去呀。” 我极不情愿地拉开衣帽间,偌大的空间里面除了一只眼熟的皮箱再无其他,我看了看,呀,粉色皮箱我的,“这是我的吗?” 他已经优雅吃起饭,头也没抬地说,“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 “我住这屋?“ “你不住这屋难道想上我那屋住。” 忽略掉他的黑色幽默,“可这间屋好像......” 他打断我,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之前没人住过,之后就说不准了,也许会给我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