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宫孟春的风依旧清凛,总要再半月方会得暖。玄奘法师再施佛药已经数月,唐帝病疾已瘳,噩梦亦不复扰人。虽因高丽战败故,不再似过去那般样器宇轩昂,然也确算得精气皆复了。他亦开始研读玄奘大和尚所译经藏。渐信果因之唐帝对死后异界开始有些畏惧。他想,也许精研佛法会对他有诸般助益。长生或可使他避开死后异界可能将面临的诸般惩罚,使自己有足够时间弥补当年犯下诸般过错,再请那玄奘大和尚法事超度亡灵,这样就可以泯去旧日仇者之恨怨了罢。唐帝暗底里希翼着。 大兴宫孟春的风依旧深寒,御苑池岸边杨柳还未生黄,有些黑灰着,池水依旧凌冰。槐树枝还未生叶,冰雪亦未完全消融,宫人们也依旧身着冬衣,因着深寒,有些畏缩着。然毕竟唐帝体复如初了,宫人们皆松了口气。 至于施佛药使唐帝疾瘳之玄奘大和尚,不消说得,宫中上下皆对他钦敬有加。朝堂、民间崇佛声一时愈甚。贞观十一年下“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诏(贞观十一年二月《《唐大诏令集》卷一百十三》)”的唐帝于此亦不再加涉,大病初愈的他虽然并不就打算停了“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诏”,然佛道之争,他想,也许现下,还是再缓些儿的好。那玄奘大和尚所请之经序麽—— 唐帝却增新扰。 武官内宴。 “今日内宴,尔其各尽欢意,勿拘于节。朕为先,起一令,诸位酒意尽后,各言小名,以为众乐。何如?”唐帝言毕,一饮尽杯中酒。 诸人正兴致处。唐帝此言既出,殿上诸人闻,俱欢笑以应,兴致不已。 遂行酒令。尔其各言,诸人尽欢。有笑乐者,有酒未尽杯倾洒者,有衣冠渐不整者,博酒为意,言笑欢洽。各各不一。灯火哗笑之声,出于殿外。 既久,杯传至左武卫将军李君羡。 君羡见杯至,一饮尽。众人欢笑,待其言小名。既久,君羡却不就言,乃尔忸怩。唐帝拊掌大笑乐:“君羡素勇武,武德间屡破敌。贞观初战突厥解长安危,朕时与众言“君羡如此勇猛,强虏何足忧虑”。如何今日酒筵,为小儿女态,何其可笑。君羡其言之。”(《新唐书 卷九十四列传第十九 李君羡》“突厥至渭桥,君羡与尉迟敬德击破之。太宗曰:“使皆如君羡者,虏何足忧!”改左武候中郎将,封武连县公,北门长上。”) “陛下起酒令,君羡焉敢不言?不过为君羡小名,易为人取笑,如此乃尔。”君羡言毕,色渐朱。 “小名而已。天下人之小名,可取笑众乐者何其多也,岂独君羡?有何难言处。不过酒后尽意,为众人乐。君羡不必介怀。其为言之。” 众皆以然,拊掌点头笑乐为助。见众如此,君羡再尽杯酒:“陛下既如是言,君羡安敢不从。即为言之。请诸人切勿取笑。君羡之小名,君羡之小名——是乃曰——五娘子。”言未竟,色益转朱,语颇讷讷。(《旧唐书 卷六十九 列传第十九 李君羡》太宗因武官内宴,作酒令,各言小名。君羡自称小名“五娘子”,太宗愕然,因大笑曰:“何物女子,如此勇猛!”) 诸人闻,俱大笑乐,有酒意作女子舞者,且舞且言:“原来君羡小名竟乃五娘子。君羡素勇猛,未料竟女子名也。何其可笑!何其可笑!”众皆哗然。取意笑乐。一时不已。 君羡闻,色愈朱。诸人尽意,有大畅怀。 唐帝闻君羡小名,面作不更,心内大震恐。片时乃言:“竟如此。未料君羡小名竟乃五娘子。真非男子名,竟而若女子。果然可笑,果然可笑。”乃尽杯中酒,依作语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