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福寺钟声于长安城回响着,秋雁南归,枫叶全红。居停于弘福寺译经之玄奘并不为急,依旧镇日里与僧众们忙着译经诸事宜。玄奘知道,唐帝迟早会重求佛药——从来梦魇之苦非亲历者难以心明。梦魇不得脱时,万事消磨,终日昏昏,且兼噩噩。终需寻能禳之者。 唐帝愈发夜梦频惊。也为此,精气愈竭,神不能安——经时以来之唐帝,终不能免于困顿了。宫中私底里亦再次翻涌起关于唐帝梦魇之窃窃传闻。 “才人,听便殿宫人们私底里言,大家梦魇近日愈发来得频了,用了那麽些丹药皆未见好。看大家形容有愈焦槁之色,都道这般样下去不晓得要怎生样好呢。宫人们还说未若前些时那玄奘大和尚佛药来得。” “大家之疾,自有御医调理。佛药、道丹,大家亦会选用。便殿宫人们饶舌就罢了。阿菊,你要谨记我素日之语,宫中事多看少言,慎勿妄议,否者自招祸殃。太子每日里多于大家身侧,素性仁孝,于大家之疾最是用心。前次佛药,亦经太子请得。此番大家疾患又恶,太子必有道理。阿菊,当此大家疾患紧要之时,万不可与宫人们闲来乱加议论。” “唯,才人。阿菊记下了。” 媚娘吩咐完阿菊,静静思虑着——唐帝之疾翻覆了,会再问佛药于玄奘麽?抑或换炼丹道士?还是等一些儿呢? 贞观二十一年的秋。大兴宫,便殿。 唐帝噩梦愈频了,憔悴愈损,太子忧心不已。着御医处再详用诊,又细问了阿爷用药后诸般情形。细加思量后,太子决定,还是往弘福寺向玄奘求佛药了。 玄奘毫不意外太子之所请。他知道,唐帝疾再不加佛药、禳解,必难当也。未加犹疑,玄奘便如太子所请了。 未几日,十一月,壬子,上(唐帝)疾愈,三日一视朝(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八唐纪十四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年)。百官咸贺,宫中皆庆,一时攘攘。 “才人,还是玄奘那大和尚了得。大家吃了这麽些时丹药,也不见大好。太子甫请佛药,未几日大家便精气复爽,视朝如先时了。宫人们皆道还是玄奘那大和尚法力呢。” 弘福寺竹林间大雪纷飞,晨钟暮鼓。译经院众僧忙碌着,玄奘静默。他在待唐帝之召见,还有他期翼已久之御制三藏圣教序。他知道,唐帝者番疾愈,终将有所表——毕竟,疾患已久,几番翻覆,这次,唐帝定不愿噩梦再续了。 贞观二十二年,孟春,长安。 唐帝体大康健了,他颇觉精气神爽。自服玄奘佛药以来,梦亦少了,纵有亦非梦恶。有道士金丹病疾翻覆之例,他并不急于召见玄奘,他想再等一等,待佛药续加效验。 媚娘毫不讶异唐帝病疾之再次康复——佛法又是一重天。至乎唐帝,真是老了,即使者番病疾大愈,也再无复媚娘初入宫时所见那般神采。唐帝愈来愈不自信了,佛药展现出的莫测之功令他心生惕惧,他再无年轻时的无畏心——他有些信果因了。 太子默契地与媚娘只简单数语对答着。太子朝中声望日隆,他已有子女,表面上似乎还有偏宠之女子。然则这,皆不过他精心之安排——使人不致留意他对媚娘之浓浓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