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碧茵以为女儿会像从前那般发疯,不是大吵大闹,就是指责她或狂扔东西。料不到女儿能心平气和,还看出她对医院的恐惧。这让她真正为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梁碧茵想说些什么,可望见女儿清澈的双眼,里面对她不再有一丝感情。她又心虚起来。她刚才是有些过分,想她在女儿这年纪,一点打击都能难过很久。她张张口,在这样的眼神下又说不出花言巧语。最终狼狈地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这孩子长大后,她就挺怕和她呆一起。明知女儿对她心寒了,她偏生不敢去挽留。只想远远地逃走。而且,她就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乙不知想什么,竟尾随梁碧茵离开。小甲望向瑾玉,见她点头,也跟了出去。 唯一留下来的王瑜很诧异,继女从来不关心柴米油盐,竟能说出“太贵了”这种话。继女还不知道自己救的顾行钧大有来头,顾家当时就安排了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救治她。就算没有顾家,王瑜也负担的起继女的医疗费。 再说梁碧茵不分好歹伤害继女,她还能体贴对方的不易。这孩子怎么一下子懂事了。难道她和白远分开后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王瑜很是疑惑。 瑾玉等梁碧茵走后,整个人放松下来。虽不解为何梁碧茵变成这样,但对着负能量满满的她不是件愉快的事。 瑾玉还留意到刚才又涌现了新的记忆,从进入这肉身后,她的记忆开始复苏。看来这肉身确实是为她量身定做,还能抑制她的记忆衰退。 这倒是这些天来唯一的好消息了。瑾玉自我安慰一下,又回顾自己的新发现。当初小乙转世后,她主动去和上头认罚。为避免事情传开影响不好,上头禁止她去外头活动。那时她的记忆已经缺失很多,自身难保也就乖听令行事,没去留意其他。解禁后去人间次数也不多。直到无意看见转世的小乙,她已经不认得小乙了。就因魔气和觉得熟悉而跟了上去。 据瑾玉的调查,小乙的魔气因是她离开傅家投奔梁碧茵后惹上的。由于瑾玉的介入,清除了不少魔气。但小乙在比赛出走时再度被攻击,好在没之前严重,只要防着小乙情绪变激动,还有机会拔除。 瑾玉原本打算让小乙心性真正强大起来,就再不怕被魔气影响。只目前又面临这致命的打击,小乙回来反倒不是好事。唯有徐徐图之。 王瑜给瑾玉倒好一碗粥,递到她嘴边喂她。瑾玉心不在焉,王瑜喂一口她吃一口。等瑾玉吃完,王瑜收拾好碗筷,斟酌着字句,小心地说:“刚才你妈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事情就未必到最坏的一步,我们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设法治好你的左手。” 瑾玉“嗯嗯”应声,王瑜说:“住院的费用你不要担心,家里负担的起。奶奶身体不好,不能远行。你爷爷在申请护照了,等护照一办好,他就坐飞机过来。你爸爸在医院暂时脱不开身,等工作安排好他下周也会赶来。” 瑾玉将这话听了进去,赶紧说:“我想回国了。既然这里的医生治不好,语言又不通,还是回去方便些。” 王瑜仔细打量瑾玉的表情,见她不是说负气话,就不再坚持。说:“好的,我待会就去安排。”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刚才那位顾同学,从你出事后他就一直守在医院。虽说他是感激你救了他…….” 王瑜停顿了一下,观察继女的反应。她想告诉继女,救了顾行钧的事情最好不要传扬,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成年人懂的利害关系孩子未必能明白。 出乎意料的是,瑾玉居然接着她的话,正色说:“我正想说这事。我在米兰受伤国内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能掩盖消息就掩吧。让人知道我是出了车祸就好。亲戚问起才说是为了救弟弟。但顾行钧就不要扯进来了,免得惹麻烦。” 王瑜大吃一惊,继女竟然能想到这点。瑾玉还说:“帮我和顾行钧他们说一声,哪怕有人发现他在车祸现场,不管他是说路过也好,看热闹也好,都不要和我扯上关系。毕竟我是救弟弟时顺带救他,没必要让他心里有负担。” 王瑜诧异归诧异,十分认同地说:“那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你别想太多。你救了你弟弟,阿姨感激你一辈子。将来不管怎样,都有我们。” 王瑜见继女今天特别好说话,也敢直说:“如果你愿意,还可以从事很多和钢琴相关的工作。像白老师就是从演奏转向教学。只要你不介意,白老师也不会放弃你的。” 瑾玉叹了口气,钢琴她一窍不通,暂时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她摇头说:“阿姨,我先养好身体,其他的以后再考虑吧。” 王瑜更加意外了。发脾气和弹钢琴是傅瑾玉的日常。现在她失去这两样特质,显得毫无生气,让王瑜心生不忍。可她们的关系才缓和,继女刚做完手术,暂时不好多说。只叮嘱她好好休息。 傍晚,等瑾玉睡醒,就看到病房里多了两大瓶鲜花。花朵娇艳欲滴,都是名贵品种。给她打针的护士说是不同的人送的。瑾玉有些奇怪,不过都没留名,也就放开一旁。 她现在身体很虚弱,半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瑾玉需要小甲帮忙打听,也要和小乙谈话。但她现在是活人,哪怕是单人病房也不时有护士过来查看。瑾玉怕漏了痕迹。又见小甲小乙还没回来,只能耐心等待到晚上了。 瑾玉无事可做,就去看那两瓶鲜花,它们花形饱满,千姿百态,她不禁在心里勾勒它们的模样,该上什么颜色在画布上去表现。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一声过去,又等一会,再响一声。声音不轻不重,瑾玉无聊,便说:“请进!” 门开了小半,顾行钧和向军在门外,他们扶着门板,伸出头,却不看瑾玉,对着窗户说:“傅同学,方便进来看你吗?” 瑾玉略一思索,说:“你们进来吧。” 两人进来了,这才将目光放在瑾玉身上。他们一时有些局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顾行钧说:“傅同学,傅夫人来找过我们。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家人都很感激你。这事情应该得到表彰,我们都希望能为你做更多。” 后面的话顾行钧没直说,他想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勇敢和付出。这次比赛因傅瑾玉的缺席最后一场,冠军落在顾行钧的头上。 顾行钧当时在医院守着她,是他的老师代领的。这让顾行钧知道时比赛都落幕了。因此,他准备说服评委将这奖座还给傅瑾玉。 顾行钧甚至要写信给相关单位,并让家人帮忙,让傅瑾玉得到更多荣誉。这女孩失去这么多,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在其他方面补偿她。不料,刚才她继母亲自给顾家打电话,也去找他们说明,要求他们当作没这回事。这让顾行钧无法接受。 顾行钧的意思瑾玉听明白了。她叹口气,温和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只想好好养伤,不想被更多人关注。再说,别人夸我也挽回不了什么。反而会另添烦恼。 大圈子的不说,就说和我们一起比赛的选手,知道我是因车祸无法弹琴,惋惜一下也就过去了。可若说我是为了救你,以后看见你就会为我惋惜。看见我就要提起你。这样牵扯不清,事情就会变质了。 在我来说,我是救我弟弟,你正巧在一旁。你真不必有负担。” 顾行钧认真听她说完,认真说:“可你确实救了我。以当时的情况,你救你弟弟顶多受些伤。就因为你带上我,体重悬殊才造成你重伤。没了你,我可能连命都丢了。” 瑾玉耐心劝他:“对我来说就是顺势而为。家人说你们会承担所有医药费,这就够了。 你说的表彰不过是短期的荣誉,我下辈子却要和陌生人扯在一块。将来你有多成功,我就有多悲凉。你对我好些,人家会说我挟恩图报。你不对我好,人家会说你忘恩负义。我真不想陷入这些麻烦。”她的潜台词就是:少年,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顾行钧明白了,他有些闷闷不乐。可瑾玉说的坚定,他也不坚持这方面,而决定再找其他方式去报答瑾玉。 瑾玉好说歹说,见顾行钧目光炯炯,就知道没打消他的念头。她换个方式,哀伤地说:“我以后不能弹琴,也就不想接触和钢琴相互的人和事了。”说到“人”时,她格外加重语气。 顾行钧表现的很难过,他坚定地说:“我以后不参加任何钢琴比赛了。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就没打算当钢琴演奏家。我会一直陪你做复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甚至我可以去学医!” 瑾玉目瞪口呆,这少年思维跳跃太快了。她说不想见他,他就不玩钢琴改学医。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偏生他的好友向军还一脸兴奋,理所应当地说:“好好好,这是好主意!傅同学,你不用担心行钧。他已经有经济学学士学位了。再读个医学学位不是问题。” 你们没有问题我有问题啊。要不然身体限制,瑾玉想上前摇晃这两人,不要混肴概念,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好。还学什么医呢?真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