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几天得来这么个结果,小甲首先跳起来了。他说:“你这种阳寿未尽的魂魄只能在人间游荡。你以为做孤魂野鬼轻松,一不小心成了魔物的点心,好点的变成怨灵。那就是地狱般的生活了。非要魂飞魄散才高兴吗?” 傅瑾玉最讨厌被人说她,她很不屑说:“你算哪根葱。别以为我这阵子和你说了话,就和我摆起架子。我的人生我做主,你管不着。” 小甲气极反笑,说:“好好,甲爷就带你这丫头去见识一下何谓地狱。附近正好有个恶鬼,带你去给她教育一下。”他打定主意,张牙舞爪地上前抓傅瑾玉。傅瑾玉不是小甲的对手,一把被他控制住,只能破口大骂。 瑾玉倒是不阻止。她还需要趁他们不在对房间的肉身补充些能量,以便维持生机。 两人吵吵闹闹地出门了,大半天过去又回来了。他们脸色都有些异样。瑾玉很好奇,问小甲:“怎样了?” 小甲没精打采说:“效果是达到了。那丫头被恶鬼收拾了,我说了她求救我才会救她。她竟是个倔种,被打的忒惨,也不肯叫我。 还是我忍不住去救她,她又爬起来就去打鬼。这胆量也是绝了。后面差点惊动了附近的同僚,我赶紧带她逃回来了。那恶鬼留给他们收拾了。” 瑾玉看看傅瑾玉,她身上有伤,可是脸上带着兴奋,比之前的颓废阴沉的模样反倒好些。瑾玉的脑子又响起那个声音:“她这样会不会更好呢?回到肉身真的好吗?” 瑾玉摇摇头,她已经通知靳泽了。还是等他来一起商量吧。 晚上,等傅瑾玉进去阵法,小甲很是迷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瑾玉说话:“我白天和她一起斗鬼,感觉有些不对啊。好奇怪啊。” 瑾玉沉默了,好在小甲就疑惑了一会,就转而和瑾玉讨论如何劝她回去。 次日清早,靳泽还没来。摆在他们面前却是一个紧迫的事情。决赛出结果了,傅瑾玉入选了米兰的国际青少年钢琴总决赛。然后她的手机开始热闹起来。 经过这些天,傅瑾玉总算相信了瑾玉和小甲。她不愿回去,又明白这行为后患无穷。就这样矛盾着,瑾玉和小甲能令她还魂,却忌讳肉身上的魔种。一个不合引起魔种反弹,会伤害了傅瑾玉的魂魄。 实在没办法,瑾玉只好再度上身,带着小甲和傅瑾玉去和她现在的导师汇合,坐上去意大利米兰的飞机。 这位女导师姓杨,六十多岁。脾气很温和,不爱说话,整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傅瑾玉早期受过她的指导,对她还挺尊敬。再次当她的学生,至少不需太多时间去适应。 瑾玉一听就明白是白远在背后的安排。傅瑾玉却以为是杨老师发善心,又将无人收留的她领了回去。所以对方一打来电话,她不肯回肉身,却要瑾玉帮忙接电话。还一路乖乖跟着过来,让人猜不到她的想法。 他们大清早到了下榻的酒店,稍作休整,瑾玉感到这具肉身的肚子在咕咕叫。这么多眼睛看着,瑾玉不能像之前,偷偷用法术补充能量。只能按照人类的习性,乖乖跟着杨老师去外面的餐厅吃东西。 杨老师询问过瑾玉的意见,点了两盘意大利面。瑾玉对老外的食物不感冒,面一上桌,狼吞虎咽,很快吃个精光。对面的杨老师吃相很斯文,慢慢吃完。瑾玉以为要离开,谁知杨老师又叫来一碟芝士水果蛋糕,摆在瑾玉面前。 杨老师温和地说:“我吃的不多。你还长身体,不要像我吃那么少才好。不够再点,我和服务员说好记在房间帐上。不爱吃就端回房间放着。有空再吃。” 她是看见瑾玉方才的模样,以为她很饿。又怕小姑娘面皮薄,说完这番话托辞累了,先回房休息去。傅瑾玉出名的不爱活动,杨老师笃定她吃完会回房。便放心留瑾玉一人在餐厅。 瑾玉感受到这位老师的善意,更加不好真将蛋糕端回房间给老师看见。她犹豫了半响,只能拿起叉子。 一小块蛋糕入口,瑾玉的表情变了。好吃!比起那如同嚼蜡的面条,这蛋糕美味极了。里面的芝士好像要融化在口里,丝丝滑滑的口感,味蕾都沉浸在水果的香气里。身为人类,最好的享受就是吃到好吃的食物了。 瑾玉的克制土崩瓦解,她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想小小地享受一下美食的乐趣。 一旁的小甲低头闷笑,他发现了瑾玉的一个小特性。也就明白为何她偏好上等檀香了。而傅瑾玉,她早就被餐厅里的钢琴吸引了过去,别别扭扭坐在钢琴凳上生闷气。 另一头,进来吃早晨的顾行钧看见了这一幕。这餐厅里都是老外,他想往里面走些,走了好几步,就看到一位年纪相仿的中国女孩,穿着天蓝色T恤坐在正对着他走进来的位置。 这女孩黑长头发黑眼睛,在异国他乡显得亲切,这让他不由多看了一眼。她靠着半开的落地窗坐着。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脸和手臂上,她毫不在意,专注地吃蛋糕。微风吹起她额前的长发,她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 顾行钧多看一眼就不再看。只想着待会要拿份蛋糕。看起来是不错的样子。他在离她不远处坐下来看餐单,正要招手点菜。 随即,他耳边响起“咔嚓”的声音,顾行钧一望,竟是跟上来的向军拿手机在偷偷拍照。 顾行钧再一望,方才那女孩桌上多了一只花猫,张着一对碧眼,对女孩“喵喵喵“地小声叫着。引得女孩忍俊不住,托腮对着猫微笑着。她的蛋糕已吃完,她将碟子移到窗边,似乎在给猫挪地方。 顾行钧转头望向自己的好友,对方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将手机放在桌下,仔细端详着,口里嘀咕:“好可爱!好萌!”之类的字眼。 见顾行钧瞪他,向军还笑嘻嘻凑上去,悄悄地说:“以前觉得她相片好看,可是看到本人又感到很疏离。方才我不是错觉对吧。真的好可爱呢。” 顾行钧脑门几道黑线,偏生向军没察觉,还兴致勃勃说:“行钧,现在去和她搭讪,她会不会理我呢?”说罢,他将手机放一旁,犹豫着是否要走上前去。 顾行钧还没想到对方身份,就见那女孩已经起身,穿上黑色外套,戴上黑色眼睛。一下变的严肃冷漠。顾行钧心一跳,那不言苟笑的模样,竟是傅瑾玉。 向军还是咬牙上前,摆手招呼道:“傅瑾玉,你好啊。” 对方果然冷冷地甩来一句:“不认识。”无视他就离开。 向军跟在后面急切地说:“我和你一起比赛过很多次啦。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她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身望了向军一眼,说:“哦?第五名,是吗?” 向军呆住,傅瑾玉不等他回答。直接离开。等向军反应过来,人都走远了。他闷闷不乐地回来,顾行钧正要安慰他两句。谁知他却说:“我上次明明第四名,她都没看到。哎呀,不过她记得我的排名,好难得呀。”说着说着,向军又兴奋起来。 顾行钧很是唾弃他这没出息的模样,不再理他。喊来服务员点菜。 其实瑾玉根本不想与向军说话,说句不认识就要走人。无奈傅瑾玉一看见顾行钧,就咬牙切齿跑过来,在瑾玉旁边远远指住他大骂:“就是这人,害我没拿到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大家都说他好? 那些女生,平时个个跟斗鸡似的,见了他就没了魂,光顾打扮,没心思和我比了。那群小骚货,还不如斗鸡顺眼呢。真是,好讨厌这人啊。为啥老要和我一起比赛呢?” 等向军问瑾玉对他有没有印象,傅瑾玉在一旁大喊:“第五名,顾行钧的狗腿。讨厌死了。他一出现顾行钧就在。哼,手下败将,还敢来和我搭话。骂他,羞辱他。让这小子无地自容!” 瑾玉实在受不了她的闹腾和呱噪。勉强应付了几句,匆匆让小甲拉着她离开。 小甲一出餐厅,就将傅瑾玉甩一旁,没好气地说:“你这么爱攻击人。平时你做人也这样?” 傅瑾玉白了他一眼,说:“当然不。我都憋着。做鬼就这点好,怎么骂他都听不到。哈哈哈。以前我一句话没说好,奶奶都要纠正我。白老师要训我。连那女人,也会冷冷地看我一眼。啧,一个二个假正经。 这点我那亲妈倒痛快,谁惹她了,她回家也骂。我骂谁她都不在意。呵呵,其实就是不在意我,以前摆出一副亲热的模样。害我当真了。”她声音渐渐低落起来,自嘲地补了句:“做人真麻烦。还不如做鬼来的痛快。” 瑾玉看了她一眼,这话傅瑾玉不是第一次说了。是她真心的想法,还是魔种造成的影响? 小甲嗤之以鼻,冷笑道:“你要不是被我们保护着,做鬼哪痛快的起来。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傅瑾玉骂完一顿,心情变好。倒不和小甲抬杠,笑嘻嘻说:“那我学你们,当公务鬼好不好?” 小甲反应更大了,疾言厉色说:“凭你!你以为我们容易?轻易放弃生命,怨天尤人的人,哪能承的起我们面对的危险和压力。 我们即便当人,都是在逆境中努力,拼命活到最后一刻。更别说我们大多数,生前是英年早逝或死于非命,那种不得不离世的痛苦,是你这种人受的来的吗? 一个有天赋和亲人不知珍惜,有问题和困难不知正视,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给你过我生前的日子,估计你一天都过不了。 我生前学琴条件比你恶劣。老师和学校要送我去参加国际比赛,都因为筹不出经费要放弃。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名校教授青睐,去国外留学。全家都要节衣缩食,我在国外一天只吃两顿饭,想尽一切办法打工,省钱和练琴。结果学成归国,不幸染病。父母为给我配型怀了弟弟,我还是没活下去。离世那天,望着白发苍苍,哭成泪人的父母,你能体会吗? 你看你说出国就出国,还有单人公寓和配套钢琴。年少成名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在温室里每天练琴十个小时就了不起吗? 我边打工边练地手都变形了,关节炎脊椎病啥毛病我都有。背负全家希望,好不容易有些成绩,却默默无名地死去。我到现在都没忘记钢琴,再烂的演奏我都听的下去。因为我就这样苦过来。 这样的坚韧努力你有吗?对钢琴的热爱你有吗?学我们?呵呵,你人都做不好,还做鬼?做梦比较快!” 小甲哔哩吧啦说了这番话,越说越气,不想再看不惜福的傅瑾玉,大步离去。 傅瑾玉有些震惊,却还逞强地说:“什么嘛!有什么了不起。”她这样强词夺理,脚步却不由随着小甲的方向快步跟去。 瑾玉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