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月,太清境中一处小而别致的阁楼里,突然变得十分热闹。太清境所有不当值的宫女都聚在了这阁楼之外,一时之间把个阁楼围的水泄不通。据传太清境内刚刚接到旨意,一向鲜少踏足此地的帝君,不知为何今天起了兴致,要来这揽月阁看看他养在这儿的几只灵兽。 楼外已是人声鼎沸,楼内的正主月凰却不知情。当初选这揽月阁是因着阁楼内的几只灵兽,出身灵渊,虽不是北冥本族,但千年来对这驯兽之术倒是颇有所得,对灵兽也有特殊的情感。特别是这揽月阁内,竟意外的发现了一只焚天幼兽,那一日初入太清境,也是被这小焚天给引到阁楼来的。此刻月凰正搂着这小焚天在院落一角荡着秋千,焚天一会儿通体雪白化作猫形,一会儿浑身燃火化作狐形,逗的月凰直乐。 “这小家伙除本君之外从不与他人亲近,没想到倒是与你投缘。”院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虽则慵懒闲散,但于这安静的院落中也似一声惊雷。唬的月凰直接从秋千上跌落,怀里的小焚天欢腾的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月凰整整衣衫,突然忆起这慵懒的声音,赶紧拜了下去。 “月凰不知焚天乃帝君所养,擅自逗弄还望帝君原谅。” “你竟知这东西叫焚天,这世上除了你们北冥一族,恐怕已无人识得。本君看它倒是和你投缘,圣清境中灵气太盛,这小家伙尚幼去不得,就让它跟着你吧。”小焚天一听,前一瞬还在帝君脚边蹭来蹭去,下一瞬就得了令朝着月凰裙摆扑腾过去。 “起来吧,以后见了本君别动不动就拜,本君不喜这些虚礼。” “是。月凰遵旨。”一边说着一边又屈膝拜了下去,月凰只恨自己在北冥规矩被立得太大,到了这帝君面前竟是无所适从。正咬牙暗嘲之时,抬头便迎上帝君笑意盈盈的目光。 这感觉,竟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熟悉的仿佛日日在身边萦绕,遥远的又仿佛前世的记忆。一瞬之间,竟让月凰有一丝恍惚。 “又读心?”不知何时帝君已走至身前。月凰急忙收回神思,慌乱之间又要拜下,却被帝君一手扶住。 “读心之术乃你的天赋,这世上除你我之外,再不会有第三人习得。你大可不必如此惊慌。”帝君低头在月凰耳边轻声说道,亲昵之态惊的数步之外赶过来的宫女们瞠目结舌,纷纷猜测帝君这颗万年铁树难不成终于要开花? “月凰不敢。只是千年之间养成的习惯,一时未能改过,望帝君原谅。” 看着月凰拘谨的模样,面前的神君松开手,不耐烦的转过身往阁楼里走去。 “哈哈哈哈你放心,待你修为精进,这读心之术也就难以施展了。趁现在用的还顺手,你就放肆点没人管得着你。”这爽朗的笑声配着无厘头的言辞,迎面而来的不是少逸神君还会有谁。只是身后跟了个熟悉的女子瞬间吸引了月凰的目光。 “北冥老尊王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太清境住不惯,特意把你的贴身侍女流羽送了来。这太清境他是插不进手,硬生生的塞我宫里去了,我要收了她做侧妃还死活不乐意。累的我还要做个人情。这么舍不得,当初就别把你往天界送呀。”少逸故意朝着阁楼内大声嚷嚷 流羽翻着白眼屈膝拜过少逸神君,快速的走到月凰身前行了礼。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看来这段日子在少逸神君的清微宫中没少受折磨。在灵渊之中,虽说流羽名义上是侍女,但年纪与月凰相仿,相伴修炼,情分上更似姐妹,这一别数月,自是思念,不知有多少闺中秘话要讲。月凰虽气质清冷,实则性子灵动活泼,拉着流羽就要往阁楼内参观,却撞上了从楼内踱步出来的帝君。吓得又要再拜,忽又想起帝君之前的交代,这膝盖僵在半空之中曲也不是直也不是,牙一咬还是拜了下去,礼数周全总好过死于大不敬吧。这窘态都被帝君看在眼中,暗想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今日便是想来看一下本君这揽月阁内的灵兽们,除了这焚天,其余的你倒也照看的不错。便将这血伽蓝赏了你,也算你照看有功。”帝君说完背着手,在一众宫女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缓步离去。临了交代,以后他会定期来揽月阁查看,但不许再出现此等混乱景象。众宫女知道帝君所指,赶忙散去。 流羽不可置信地双手捧着灵草血伽蓝,幽幽地叹道“我原以为殿下你飞升成仙的经历在天界已经够离谱了,谁曾想才来几个月,就得了这万年才结一株的血伽蓝……这神界的人都这么大方的吗?” 月华池边,微风吹得柳树簌簌轻响,少逸君摇着折扇,口气难得严肃。 “想要见她一面还找了诸多借口,你可是三界之主,即便让她住进你那无极宫中,旁人也不敢有半句非议。为了拿个血伽蓝,你又绕了一大个弯,殊不知,在外人眼中这也赏的十分蹊跷。好在你这么些年性子就是诡秘难测。” “她魂体有伤,夜里必不易安眠,血伽蓝可以助她睡的好些。” “这万年一株的灵药到你手里就剩一个养气安神的功效了,不说别的,这血伽蓝凡人要是有缘吃上一口,长生不老不是问题啊。”看着帝君如此平淡地评价,少逸君不禁咂舌。 “忍不住想见她,但怕给她制造麻烦。天天守着玄光镜,又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帝君转身离开月华池,留着少逸君在原地苦笑。前一秒还那么平淡,下一秒就这么直白,帝君的路数也是很让人琢磨不透…… 帝君将血伽蓝和焚天赐给月凰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三界,别人尚可,不过是茶余饭后一点谈资。唯独这灵欢公主得知以后,气的直跺脚。作为天族公主,血伽蓝并不稀奇,但焚天却是她心里的一颗刺。当初她在帝君的圣清境中第一次见到焚天,便求过帝君将焚天送给她养,帝君拒绝了,说焚天幼小,离不得圣清境。而今时今日帝君将焚天赐给别人的时候,用的理由竟然是圣清境灵气太盛,焚天待不得,摆明了当初是找借口搪塞于她。再加上此前想去紫寰宫而不得,最近更是连帝君的面都不得见,越想越气,急冲冲地便赶到母妃宫中告状。 灵欢的母妃是天君身边最得宠的天妃玲珑,一则是因为她出身鸿鹄一族,虽则鸿鹄曾经衰败,但毕竟乃上古神族,地位尊崇。二则这玲珑天妃生的婀娜多姿,眉眼之间尽是妩媚柔情,举手投足都是摇曳多情的模样,和雍容华贵端庄大气的天后妃潋正好是鲜明对比,偏生这天君就是和天后看不对眼,自然对这“反面教材”的玲珑偏爱有佳。 灵欢一脸怒气直闯到母妃的寝殿门外,被母妃的心腹岚嬷嬷给拦下了,告知她此刻殿内有重要的客人,不得擅闯。灵欢从未见过母妃在寝殿内待客,甚是疑惑,但岚嬷嬷看着她长大,平日里从不约束她,今日如此严肃的拦门,灵欢也不敢造次。许久以后寝殿大门开启,母妃亲自将客人送至门口,并行礼拜别,来客戴着斗笠黑纱,无法看清面容,只能从高大的身形上判断应该是一位男性。寝殿之中孤男寡女相会,就连一向豁的出去的灵欢都觉得不妥,拉着母妃便追问来者身份。谁知天妃非但没有透露丝毫关于来客的讯息,还严厉的训斥灵欢从此以后不准打听关于此人的事情,并要求灵欢守口如瓶。 灵欢本就心中带着怨气前来,还没来得及诉苦,怵忽又被训斥,更是加倍的委屈,不觉就掉下泪来。天妃见她小女儿模样,刚刚训斥的口气也着实重了一些,便软下脸来问灵欢所来为何。灵欢抽泣着将焚天的事告诉母妃,天妃听完沉默不语,灵欢从幼时便钟情于帝君她是一直知道,作为天族公主,想要嫁给帝君倒也不算什么异想天开。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灵欢笑话闹了不少,于帝君的情分却是一点没有增加,前日里她吹着枕边风想借天君的面子把灵欢送到帝君身边朝夕相处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本以为帝君是棵万年铁树,对谁都不开花倒也罢了,现如今看这情形,帝君竟对一个北冥的养女另眼相待,于情于理都让灵欢难堪,可自己虽贵为天妃,若是灵欢看中别族男子倒好,尤是地位再尊贵,总压不过天君的头去,还能帮忙施加一些压力,可独独灵欢中意的却是天君也不敢置喙的人,她一个做母亲的,虽替女儿着急,也终是无能为力。 灵欢见母妃无动于衷,哭闹的更加厉害,还是岚嬷嬷不忍心,上前宽慰“君心难测,帝君应该也是看着北冥尊王的份上才对那丫头略微优待,一只畜生而已,也是她北冥一族擅养灵兽,所以才丢给她照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灵欢不服,一般灵兽怎可和焚天相提比论,用稀世奇珍形容焚天都不为过,幼时亦猫亦狐,猫形属冰,狐身属火,猫形时头顶一撮红毛,狐身时四足踏雪甚为可爱,除去镇守三界的上古神兽,焚天仅凭幼时的能力便可在冰火两系的灵兽中排名前三。待到焚天成年之时,便会固定任意一个属性不再变化,但身形可随意变换,平日里娇小可爱像个灵宠,身形变化之时可为坐骑,至于灵力嘛,自然是跃升两系灵兽第一。只是焚天太为稀有,三界所余不足十只,若不是灵欢曾在古书《异兽志》中见过,恐怕也不认得。这等稀有的灵物,帝君即便真是看着北冥的面子赏给了那只翠鸟,灵欢也不能忍,毕竟那是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天妃看出灵欢心头气难消,便走到灵欢身边,一边轻抚灵欢的头发,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母妃教给你,想要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千百种,不一定急于一时。只等时间,只等机会。但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必须得手,这是母妃多年以来,最信奉的一个道理。”灵欢听罢低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