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大哥,五娘她可能喜欢你。我嫉妒了。” 郑婷低着头,手里拨弄着马鞍上的雕漆,又说道,“我知道感情有先来后到,我比五娘晚了一步。但你们总归还没有在一起,我总是要搏一搏的。” 说着从怀里将白玉簪拿了出来,上头还缠着两缕青丝,郑婷继续说道,“我在这里还没几个朋友,五娘对我好,我也很喜欢她,不想因为感情的事伤了友谊。你要是喜欢五娘,这琼琚我收不起,当下就还你;你要是……” 扒马鞍的手紧了紧,“你要是喜欢的是我,那我就去和五娘说,让她趁早死了心。有些事,快刀斩乱麻总比拖着强。” 郑婷说完,内心忐忑,等着毗沙门做出决定。 虽然对自己也有些自信,可他毕竟没有当面说过喜欢自己。 人生三大错觉:手机在响;有人敲门;他喜欢我。 万一是她自作多情了呢。 却听毗沙门突然笑道,“三娘是如何觉得五娘她喜欢我?” “难道不是?”郑婷道,“她都将西域香枣送你了!” 说着又将之前五娘问她要干枣的事都说了一遍,最后道,“如果不是送给意中人的,又怎么会这么舍不得呢?” 毗沙门点头道,“的确是送给意中人的。” 郑婷气道,“那不就是了!” “可那意中人却不是我,我只是帮着捎带而已。” 毗沙门道。 郑婷一滞,“那月影和遗霜又怎么说?” 毗沙门道,“那是先前阿耶养的大宛马跟岐山当地的公野马所生的幼驹。因为一马双驹实在少见,五娘当时又在府上做客,阿耶便将这其中一匹送给了她,另一匹给了我那爱马的二弟。” “原来是这样。”郑婷道。 毗沙门又道,“而且三娘以为五娘方才是为何要与她二哥赛马的?” 呃,为什么? 难不成还是故意支走杨二郎,让她和皮大哥单独相处? 却听毗沙门笑道,“在看人情世故的眼力见上,三娘还是不及五娘啊。” 郑婷被他说的脸上一红道,“反正话是你讲的,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毗沙门却换了个话题道,“三娘先前说嫉妒了,是以为五娘喜欢我?” “对!”郑婷也不否认,直接道,“我当时吃醋吃的厉害,想狠狠咬你。” “吃醋?”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毗沙门还是笑了,“幸好是将事解释清了,不然你这尖牙利嘴,可真有我好受。” 这是说她真会咬人了! “好啊,那就如你所愿。”郑婷索性直接就抓起他的手,一口咬在了手背上。 到不敢真使力咬,只是将牙抵在上面,做出很凶狠的模样。 毗沙门倒是由她咬着,“五娘的话,我一直只拿她当妹妹看。这回答三娘可还满意。” 他闻言软语地在她耳边说着话,郑婷觉得心都快给他说化了。 将他的手放了下来,见上头没有牙印只有一圈水印,又有些羞窘起来,拿衣袖在上面擦了擦,嘴上却说道,“不满意!” 毗沙门问,“那要我怎么做?” 郑婷道,“我先前明明是问你喜不喜欢我,谁问你对五娘什么感觉了,答非所问……” 毗沙门却笑了起来,等止了笑,道,“待我年节时回去就同阿耶说了,差人贽雁前来,向使君求娶三娘。” 唉?!这下换郑婷吃惊了。 她只是想同他确定男女关系,没想到皮大哥居然跳过恋爱交往阶段直接就奔着结婚去了! 会不会太快了? “太急了吧,”郑婷忙道,“我还小……” “可先行纳采问名纳吉之事,将亲定下。至于其他,”毗沙门顿了顿,笑道,“等三娘慢慢长大,我不急。” 啊!你不要笑得那么有深意啊,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啊好不好! 郑婷刚要说别这么早就把终生大事定下来了,她的感情还没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啊。 可一想,她二姐十三岁就出嫁了,这里的女人嫁人这么早,男人娶妻也一定不会迟的。皮大哥都十八岁了,放当下也算是钻石王老五了吧? 要是她不先抢着把人给定下来,那等她长到可以嫁人的时候,他的孩子可能都能打酱油了。 “那……”郑婷有些心虚的问道,“如果三礼之后,我是说如果啊,我又不想嫁了怎么办?” 毗沙门双手环在了她的身前,大掌就覆在了她一直拨弄马鞍的小手上,问道,“三娘是不信自己,还是不信我。” 她是两边都不怎么信,毕竟相处的时间还太短,而且古人婚嫁观和现代的人差远了,虽然正妻只有一个,但妖姬美妾又要怎么说呢。 她爹不也是后来有杨姨娘了吗? 郑婷低垂眉眼,看着毗沙门指节修长的大手,犹豫再三,说道,“皮大哥,我这人心眼小,嫉妒心重,谁要是娶了我,就只得受着我。先帝后新婚时,曾誓无异生之子,但对我来说,这也是不够的。我要是独孤后,不说尉迟贞的事,就是连荣华宣华二夫人,也是容不得的。你要真心想娶我,以后就只能有我一个,不然的话……” 毗沙门道,“不然怎么样?” 郑婷:“皮大哥,你与我大表哥在一起多日,可曾听他说起过我阿娘?阿耶曾应我阿娘不纳小,后来却带着杨姨娘回来了。阿娘为此置气不见我阿耶,不久就病殁了。你若娶我后又另有他人,我就学我阿娘,一走了之!” 毗沙门沉了眼道,“三娘是想以死相迫吗?” 郑婷汗,她哪句话说她要去死了?她只是说不再见他,要走而已啊! 男若出轨,女便合离,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理解啊! 撇了嘴道,“没有。我惜命,贪生怕死的很,不会想不开的。” 毗沙门将手直接环在了她的胸前,将人带入怀里紧紧抱着,“那我也不会让三娘离开。” 郑婷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脸烧的跟猴子屁股一样,心里呐喊: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你这样她都没法正常思考问题了! 伸手去扒毗沙门的手,却一点也扒不开,只得道,“我们再在这里待下去,五娘她们要等的不耐烦了。” 毗沙门这才松了送,只是左手执缰,右手依旧环着她的腰。 郑婷还想去推他的右手,毗沙门却唤她道。 “三娘,坐稳。” “嗯?” “马要跑了。” “!!!!!” 微凉的风当头打来,刮在脸上有些许的痛意,刘海被掀得扬了起来,向两边分去,随着马蹄踏下奔起,人也被一下下甩到了空中,复又落下,四周的景物像江河波涛一样起伏着向后飞去。 郑婷一开始紧紧抓着马鞍,心潮起伏如巨浪浮舟,似乎只有毗沙门环在她腰间的手是此间唯一的船锚岸绳,是她心中的定海神针。 可当郑婷发现自己这样跑马并无危险后,便也渐渐习惯了马上的这种颠簸,心绪便稳定了下来。此时再看这天地草树,朗日浮云,心底竟觉得有几分恣意爽快。 这与她之前打马而走时的小心谨慎暗自窃喜不同,是扬鞭快马独有的畅快淋漓,脑中不由浮现出还珠片头曲里乾隆围猎的一幕,万马奔腾,纵意骑射。 原本紧扒着马鞍的手也松了开来,看着毗沙门在前面执缰的手,便伸手也想去牵。 毗沙门松开她的腰,把着她的手握在了缰绳上,对她道,“夹马腹,不要太重,身子向前送。” 点点头,照着他的话做,乌骓马蹄飞踏,身后尘土飞扬,跑得更快了起来。 郑婷只觉得胸臆舒畅,顿时生出万丈豪情来。 “喜欢吗?”毗沙门问道。 “喜欢!像是要飞起来了!” 却听毗沙门在她耳边低声笑了起来。 等两人到香樟树时,杨五娘和杨二郎早等了好半天。 杨五娘在遗霜上睨了眼郑婷,对毗沙门笑道,“毗沙门大哥,你的青云何时走这么慢了?” 青云是那乌骓马的名字。 毗沙门也不嫌她故意打趣,只是不知何时又环在郑婷腰间的手紧了紧道,“它闹了些脾气,我多哄了会。” 杨五娘“哦”了声,继续道,“青云最近性子可比以前躁了啊。那现在哄好了?” 毗沙门笑看了眼在他怀里乖乖坐着的郑婷,道,“好了。” 这是拿乌骓马在说她啊,好一个指桑骂槐。 “你们这样当面说它,马不要面子的?”郑婷有些气道。 她刚说完,青云就配合着蹬了两下腿,还扫了扫尾巴。 一直处在状况外的杨二郎见此,道,“三娘和青云关系倒是好,一条心呢。”引得杨五娘与毗沙门都笑了起来。 郑婷心里扎杨二郎的小人,心道下次来邸店,绝对不带红笺了! 众人又溜了会马,见日渐西斜,便往回走。 毗沙门在郑婷耳边道,“这两日若得了空便来我这,我教你骑马。” 他贴的近了些,显得十分亲昵。 郑婷垂着头,轻若蚊吟的“嗯”了一声。 杨五娘在边上笑看着,却道,“明天上巳节,城南已经挖了水道引了永嘉江水来流觞。王二郎下午的时候就约过我,我本来不想答应的,这种文绉绉的事情想就没意思,但赵盘那小子也说要去,还激我不会作诗!我便应下来了。” 说着,杨五娘却是看向郑婷道,“毗沙门大哥,你去给我助阵呗?” 话说你邀请毗沙门你看他啊,看她做什么! 被杨五娘看的心里发毛,郑婷刚想装作不经意地把头转开,却听杨五娘又道,“三娘和王赵两家的嫡女相交一直甚好,像明天这种活动一定也会去的吧。” 我不去我不要我要在家里宅着不陪小学郊游写作文你们都别来找我!郑婷心里道。 却听毗沙门道,“既然三娘去,那我明日也一起去看看吧。” 郑婷:…… 总觉得五娘不如初见时候那么爽直了…… ———————————————————————————————————— 回了袁氏宅前巷口,刺史府的马车已经在街边等着了,郑婷也不再进去,和红笺上了马车,杨五娘也一起道了别,三人一同回了城北的刺史府。 等进了府里,郑婷让红笺先回东院,自己却将荷包里的司南拿了出来,递还杨五娘道,“这个还你,谢了。” “你要喜欢就留着好了。”杨五娘随手接过,笑道,“不过你也够怪的,去江上行个舟,又不是去海上,也问我要这个。” 郑婷道,“我就是好奇这东西怎么用,你别和其他人讲,免得被人笑。” “好!”杨五娘将司南收了,然后促狭道,“你和毗沙门大哥如何了?我看先前他可看你看的紧,不定年节时就着人来问采了。” 郑婷被她调笑的话歪打正着,大窘,忙反击道,“你还说我呢,自己还不是将干枣核桃都送你那情郎了。” “什么情郎?”杨五娘面色一变,不承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郑婷却道,“月影寒霜,一马双驹,这关系可不一般,你还瞒我?” “毗沙门大哥都跟你说了?”杨五娘忙道,“我对二郎只是兄妹情谊,不是你想的那样。” 二郎? 郑婷耳尖地捕捉到敏感关键词。 原来这小妮子喜欢的是皮大哥家那个“爱玩鸟”的二弟啊! 也起了戏虐之心,索性道,“要是皮大哥以后真娶了我,那五娘日后是不是还得叫我一声嫂子?” 杨五娘瞪眼道,“什么嫂子?” 郑婷笑道,“我嫁大郎,你嫁二郎,那咱们不就是妯娌关系吗?按照辈分排位,你可不得叫我一声大嫂的。” “谁叫你大嫂!美得你。”杨五娘蹬脚道,掉头就跑了。 郑婷却在后头继续道,“不叫我大嫂就不叫,这二郎你总还是想嫁的吧?” 远远看见杨五娘将耳朵捂了起来,郑婷脸上的笑意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