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傅轩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本守在门口的浣夏快步走了进来,又是焦急又是迟疑地问纪阮:“姑娘,这……” “没什么,”纪阮整个人都有些垮了,顺势躺了下去,又是后悔又是头疼,摆了摆手示意浣夏不要多言,“这件事情不许向别人提起,阿姐也不行。” 浣夏弱弱地应了一句:“是。” 她一直跟在纪阮身边,自然是能看出来纪阮的变化,如今纪阮的主意大得很,她也只能遵从。 纪阮翻了个身,琢磨着傅轩执方才那神情,越想越觉着不妙。 她实在不该为了一时意气,说那样的话。若是前世倒也还罢了,不管她是喜是怒,傅轩执都只能受着。 可今世就大不同了。 傅轩执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又有前世之事打底,他想要做成什么事情可以说是轻而易举。而她却只能被困在深宅之中,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不能立即知道他的动向,很是被动。 纪阮皱了皱眉,可也没想明白这件事情该如何是好,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不多时,纪珑过来了。 她一从山腰别院中回来,就被柳氏叫了过去,表面上像是关心她,可实际上却是旁敲侧击地问着些山上的事情。纪珑已经猜出她的想法,可到底是有辈分在那里搁着,就算是再怎么不耐,也只能陪着。 等到柳氏累了想要歇下,她才终于得了空来见纪阮。 “我听人说,方才傅公子来了?”纪珑见她在床上躺着,还当是她的病情又反复,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纪阮侧过身去,将自己另一只耳坠给摘了下来,而后方才笑道:“没什么大碍,他不过是来复诊,防患于未然罢了。” 纪珑点头笑着:“傅公子是个稳妥的人。” “是,”纪阮暗地里磨了磨牙,可面上只能附和着,转而问道,“阿姐你可还好?南宁侯夫人可有难为你?” “这倒没有。”纪珑摇了摇头,略一犹豫,还是将徐令云之事三言两语告诉了纪阮,“世子倒是殷勤,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怕是要被他给哄骗了。” 纪阮放下心来:“阿姐只当看笑话就是了。”想了想,她又问:“先前在付明山时,你可曾丢过什么东西?” “什么?”纪珑没想到她突然提起这茬,回想了下,方才道,“是了,我却是丢了只耳饰,石榴花样式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纪阮将枕下那小玩意摸了出来,置于掌心给纪珑看。 纪珑一惊:“此物怎么会在你这里?” “说来也是巧,我今日竟然误打误撞地遇着了南宁侯长子,此物便是我从他手中哄过来的。”纪阮一提起此事,就想起了傅轩执,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向来是先前在付明山,他捡到的。阿姐你拿回去,今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虽然她有可能是多虑了,可若万一再发生什么纰漏,再后悔就晚了。 纪珑自然明白此事的重要性,将那坠子收了回去,沉声道:“我明白了。” 以纪阮对傅轩执了解,他绝对是已经猜到了前世之事,所以才会特地来了一遭。既然他已经应许下来,答应替她料理南宁侯府的事情,就算再怎么气,也会履行自己的承诺。 若非再有什么意外,这件事情就已经算是解决了。由于傅轩执的出现,这件事情倒是比她料想的要简单许多。 “若我没猜错,再过几日,我们就该回京了。” 纪阮微微眯着眼,笑得有些危险。就算这一世柳氏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对她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她仍旧觉得不舒服。 柳氏如今怀了自己的孩子,难免会有恃无恐,如今没生下来尚且如此,若等到她生了儿子,怕是只会变本加厉。 * 纪阮料想的没错。柳氏又在别院中住了两日,见南宁侯府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她身体又实在有些不便,便让人收拾了东西要回京。 她们在庄子上住了半月有余,回到府中后,纪阮的病仍未完全好,纪珑差人又请了大夫来诊治,重新开了些药。可新的药方并没什么用处,还似是有反复之势,到最后只能又用回了傅轩执留的方子。 纪阮紧紧地皱着眉,小口喝着药,满脸不情愿。 “褚大夫的医术好得很,怎么连你这个发热的病都治不好,反倒是你在庄子那边寻的赤脚大夫更靠谱些?”纪秋妍知晓她从京郊回来,特地来探望。 纪阮捏着鼻子将药一口气灌了下去,强忍着想吐的欲|望,摆了摆手。她倒是知道傅轩执的医术为何这么好,毕竟前世他可是跟着太医院的那些万里挑一的大手学的,但总不能这么说出来。 “哎哟,”纪秋研也是知道她这个尝不得苦的毛病,连忙将一旁的蜜饯端给了她,“我还当你是去庄子上逍遥自在了,结果回来竟是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受什么罪了。” 纪阮嗓子眼难受得很,并没有吃蜜饯,只是用舌尖舔了舔其上的蜜。略缓过来一些后,方才开口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若再来一次,我可不去了。” 生病倒还在其次,凭空招惹上傅轩执,这件事情才让她头疼。 纪秋妍又问了她几句闲话,而后笑道:“学堂那边又换了新的夫子,你这几次不在,怕是不知道。” 纪阮的确不知道这件事,她回来之后还没顾得上问这些杂事,想了想后问她:“不等先前那位病了的老夫子回来了吗?”那位老夫子虽然严厉了些,可文采学问却是没得挑,何况经历过蒋文茵后,纪阮也懒得计较什么严厉不严厉,只要为人持重无偏颇就是。 “听说老爷原本是想等的,只是那位老夫子迟迟不见好,可巧又有位旧友向他举荐了这位单夫子,老爷考较之后,便做主聘他为西席。”纪秋妍在诗书上不大通,可说起这种事情却是头头是道,“这位单夫子为人不错,你大可放心地歇上几日,等到病大好之后再过去,也是没什么妨碍的。” 纪阮笑道:“这倒是便宜我了。” 她原本就不大想去学堂,得了纪秋妍这句,愈发懒散了,又歇了十余日方才过去。 闲着的这几日,她从侍女那里得知了单夫子的来历。 这位单夫子四十余岁,进士出身,学识渊博,只可惜为官之时办错了桩案子,所以被罢免了官职。中年丧妻,仅有一子,如今他儿子进京赶考,他便陪着一道来了京中。因没什么营生,便想着来给大户人家当个教书先生,赚些银两糊口。 等到了学堂中,纪秋妍与纪茹已经在了,这倒没什么可惊讶的,毕竟她二人一向都会提前来。令纪阮惊讶的是,纪瓷与宋宝怡这两个素来踩着点过来的竟然也到了,反倒是她成了最后一个。 “三姐姐来了,”纪瓷抬头冲她笑了笑,“听闻你身体不适,可大好了?” 以两人先前的关系,纪瓷不趁机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故意躲懒就是好的了,哪会有这样好的态度?纪阮只觉着稀奇,也不知纪瓷这是念着早前自己帮过她,还是转了性。 “已经无碍,劳烦四妹妹惦记。” 纪瓷抿唇笑着:“那就好。” 她这一副温婉淑女的模样看得纪阮牙酸,实在不明白她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忍不住回头向纪秋妍耳语:“她这是怎么了?” 纪阮虽没明说,可纪秋妍却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很是摸不着头脑地答:“这我也不知道啊……” 这时单夫子走了进来,纪阮立即坐定,低头翻看着书,心中忍不住琢磨着。 若非是有什么事情,纪瓷绝对不可能在短短半月的时间就变成这个模样,只是连纪秋妍都不知道,她就更加一头雾水了。 等到放课后,纪瓷亲自收拾了东西,临走前又向纪阮问了句:“三姐姐,你可要一道回去?”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纪阮眨了眨眼,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回去:“我还有些旁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那好。”纪瓷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举一动都俨然大家闺秀的风范。 纪阮将此事看在眼里,随后几日也曾特地留意过,不过到底没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只能抛之脑后。 南宁侯府与傅轩执那边也没再有过什么动静,纪阮渐渐放下了防备,日子过得闲适极了。 又过了些时日,夏至将至,她的生辰也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