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挖坑和照料之间犹豫半天,迎春怕他死后变鬼报复,选择了后者。
真决心救他,村姑自有村姑的办法,茅草屋外大片艾草郁郁葱葱,迎春无事便采来晒干,要么用来熏屋驱赶蚊虫,要么用来沐浴驱邪温经。
她没大澡盆替他沐浴,便烧了一桶热艾草水替他擦身降温。
他掉下来时身上穿着那件黑缎银绣长袍已被迎春脱下收了起来,此时沈浪身着雪白亵衣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任由她摆布。
迎春替擦脸擦手还好,擦身便如何也下不去手。
村人粗鄙,常有寡妇村民在她家附近草堆里苟合。
迎春虽年纪小,听他们肉麻兮兮一口一个“亲达达”、“心肝肉”地叫个不停,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用看也知他们在干什么。
到底知晓些男女之事,晓得男女有别。
沈浪躺在床上毫无知觉,一双大脚朝外伸出一步之远,迎春见了更加忧愁,这大高个,一顿得吃多少?
心里不情愿,手上动作却不停,桶里水渐凉,他看上去已无大碍,迎春覆手摸上他额头,万幸烧退了。
真真累死的是她,此时腹中空空如擂鼓,迎春摸了摸肚皮,光忙着照顾他,自己一上午滴水未进,趁着火堆未灭,她匆忙从床脚扒出两块淮山扔进去。
这便是她日常主食,才十二、三岁年纪的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徒手盖座茅草屋还被床上那人将屋顶砸坏。
时运真背,老天就知道欺负穷人。
她拿棍子挑了挑淮山,令它翻个圈以免烤糊。
她刚刚数过,剩下的淮山只够她一人吃两天,不知他醒来能不能陪她去山里打点野物,听说兔子肉烤起来可香了,灶王爷闻见也要抖三抖,她许多年没吃过肉了……
许是火堆暖和,昨晚没睡好的她抱着膝盖睡着了。
沈浪梦见他娘,梦里他忽冷忽热好难受,是他娘用温帕子一遍一遍替他擦身。
他闻见艾草香,他娘最爱用艾草给他洗澡,每次洗她都会笑着和他说:“常洗端午澡,年年身体好。”
是她吗?沈浪脑子一时清明一时糊涂,仿佛有两个人在脑袋里吵架。
有人说他娘死了,有人说她还活着,两人争执不下,左一句又一句烦人的很。
吵得他都不想继续睡,勉强睁开一条缝,入眼一团小小人影蜷缩在火堆旁,分不清男女。
这是哪里?啊……头好痛……
空气中淡淡一点香气勾起他食欲,他蹦出个字:“饿!”
他好饿~他要吃饭~
猛地听见有人说话,迎春吓得四处张望。
回头见他睁开眼望着自己,她傻眼,佛祖显灵吗?知道她日子苦,便送个男菩萨来渡她?
他的唇齿已然生得极美,想不到他眉眼生得更好看。
长眉入鬓,鼻如玉柱,眉间如聚霜雪,一双眼湛湛有神,只一眼便让人心神荡漾。
他嘴里不停重复一个字:饿!
哦,哦,原来是饿了呀,迎春回神,赶紧用树枝掏出烤好的淮山放在手里颠来颠去,替他剥好皮露出雪白身子递给他,沈浪不嫌烫,龇牙咧嘴两口吃完。
“还要!”
她还一口没吃呢,沈浪跳下床来蹲在她面前像只小狗,伸着手讨吃的:“我还要,姐姐!”
姐姐?迎春腹诽:我去你姥姥呦,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占我便宜。
你蹲着都比我高一个头,叫我姐姐,我还是你姑奶奶呢!
不对,他不对劲。迎春拿起烤淮山在他面前晃了晃,淮山在哪,他眼神追随到哪,我滴个姥姥,原来他是个傻子!
这个傻子不仅吃了迎春手里那根淮山,连她留着明后日吃的两根也叫她烤着吃了,不是迎春自己不饿,是她不敢不烤啊,他手比她脸大,万一他抢呢?他打人呢?她打不过啊!
她又惊又怕地看着蹲在她面前舔手指的沈浪,真的好想回到昨晚,给他挖个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