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了恶虫的虚实之后,聂冲就不再有恁多顾忌,只将肉身化作血影,无声无息地钻进了水中
如今他阴神已成,根基又极深厚,却不需再像当初游历北海时那般谨慎,一身法力运转起来,轻易就排开了暗流与重压,不急不缓地沉了下去。
俄而来到湖底,他放出一团心念观照周遭,细细探查之下,却见湖底淤泥中遍布着无数的白骨残骸。
只待认出这些骨骼大多出自人身,聂冲心底一寒,旋又怒从中生:“好恶畜,居然害了这么多的性命乍看时还道是回了冥河天地”
心念锁住恶虫的所在,聂冲猛地飞射了过去,却是要结果了这两条祸害。可就在辣手将出的关头,他又定住了血影,转是想道:“只看那两个矮子临走时的举动,当是在防备着外人发觉这两条毛肠的存在。既如此,他们就不会任由虫豸外出觅食,必是定期捉来人畜投入湖中比之两条无智的恶虫,这一脉妖人的作为却更加可恨。不如使个手段,令其自食苦果!”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分出了两团心念,意图使动神部道术中附体显圣的手段,强夺两条恶虫的躯壳。
入道以来,聂冲还从没施展过这等手段。他原以为要费上一番周折,没想到两条恶虫身量虽大,神魂却孱弱得很,只用心念一撞,顿就使之消散了去。
自以分念取代了恶臭的神魂之后,聂冲便从两具虫身之中搜得到许多散碎记忆。只待一一厘清,他心中不由称奇:“原来这两条恶虫是靠周身芒毛来感应外界变化,更将一身记忆融入了血脉之中,难怪神魂羸弱,几乎只有本能。说来我倒占了便宜,正赶在两条恶虫受到那血菩提压制的当头来抢夺躯壳,否则被它们调动气血相抗起来,此举真还未必能成。”
循着本能的指引,聂冲用虫身做起了盘搅、游走、吞咬诸般动作。只等一一体悟过后,便使血影破水而出,凝缩一线转往来路归去。
不久回到了心魔傀儡所在之处,聂冲重又显化肉身。择地落座之后,他一边遥遥感应两团在外的分念,一边在心中想道“那两条毛肠既是生灵物化而来,自然与仙家法器不同,料想炼制这事物的妖人尚不知晓它们已被我做了手脚。此物不但炼法有伤天和,豢养起来更要害命败德。我虽从不以正道自居,却也看不惯这等邪魔行事,只等明日对方发作,便趁机给他一记狠的”
在这之后他便宁息不动,学着身边四个傀儡一般,沉心做起了修行功课。
借助丹鼎合一的妙用,聂冲神魂中的阴渣着实消退了不少,单以心念运转的速度而言,或已堪与渡过一次雷劫的人物比肩。全心施为之下,他每过一个刹那都能观想出一枚道韵符纹来。以这般快法,弹指的工夫便六十数的符纹化显心景之中随即被归墟漩涡一一摄去,送与涡眼中的一颗血树取食,再由血树变转道韵,分出半数来灌入漩涡外围的一座地狱之门。
这一重转换,正是老树道法的妙处所在,使得修习之人不用分心旁顾便能拔升兼修道法,同时也摒除了旁门道韵染化自性的可能不论其他,只凭这两样好处,老树道法就无愧为上乘妙法。
沉心妙法之中修行了整夜,临近天亮的一刻,聂冲心里忽发奇想:“若凭借老树道法妙用,将旁门道法俱都修炼在身,或许就能万法归一,还原大道本来面目,证就永恒不灭的无上道果”转念又想,“荒唐!每兼修一门道法,修为的进速便会被拖慢一截。如此一来,休说是得全万法,单只兼修上五六种,怕就能将一个原本有望长生的修道种子拖死在行道途中。”
“哪怕已证见了长生,有着无尽光阴可供挥霍,这念头仍是动不得盖因旁门亦有高人,且都不是泥捏的,岂肯拱手将自家的根本舍与外人观摩?恃强去索,即便能得手一次两次,终也会撞上铁板身化劫灰。除非练成心魔手段,能够出入人心,如此倒可”
刚一想到这里,聂心中警醒,急忙动念祭出心魔咒血旗,托在掌中凝视了起来。不久之后,他脸色铁青了下来,冷声自语道:“我说怎会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原来是这件魔宝暗中作祟亏是知晓修行贵在专而忌在贪的道理,否则怕就被蛊惑得走偏了道路。”
因知后果可怕,饶是未出差错,聂冲仍不由打了个激灵,心中也应时生出这就丢掉的心魔咒血旗的念头来。
但思及眼下还要凭借这件魔宝蛊惑四个傀儡来成事,且又担心此宝离手后会被旁人捡去为害世间,他终却没果断丢弃转是祭出万法入灭旗,借由人道意志将此物镇压了起来,随后一同收入地狱之门,心中边想“此宝既然妨主,自然不可再贪恋妙用傍身久留。但以我如今的修为,怕难将这炼法独特的魔旗干干净净地毁去不如等到诸事完毕,带上此旗一同去渡雷劫,到时借天威攻伐,它便再多神异也只有化作飞灰。”
做出这一决断之后,聂冲自觉一阵轻松,于是澄心净念,重又做起了存神观想的功课。
直到正午时分,远处忽有一道粗如儿臂的寒光拔地而起,疾如霹雳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