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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谁去

翌日,付小林下楼梯时看到一粗布麻衣的小童在拐角处择菜,想当然地以为他爹又善心大发收养了个顽童,随即清清嗓子冲那孩子道:“那啥,你叫什么?我叫付小林,按年龄算,我比你大不少,你既然来了这里,就唤我声大哥吧!”  岂料那顽童充耳未闻,眼皮连抬都没抬,小林眉毛抖了抖,以为他爹这次真正收了个聋哑人士,挪到那孩子面前,一手拍着他的肩,一手又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那啥,小弟,你别怕,从今儿起,哥罩着你!”这句话说得算得上是慷慨激昂,连他自己说完后都觉得心潮澎湃,奈何那顽童却不懂得欣赏,拂开他的手,皱眉斥道:“起开!别用你没洗净的脏蹄子碰我!”  付小林懵了。  这一吼无疑是硬生生揪起了他的怒火,他刚想摆出长辈的架势,要凭自个儿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孔孟之道”起好好教育这个没老没少、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严重洁癖的顽童,却见付伯伸着懒腰自门口踱步而入。  小林刚抡起擀面杖想吓唬那顽童,却被后来人一把夺去,付伯咳了咳,对着那孩子软声道:“小殿下,今夜睡得可好?”  “凑合,多谢老爷爷。”  小林见付伯的眉毛往上挑了挑,却是什么都没说,小林知道,按照以往,他爹肯定会大吼特吼告诉对方千万别称他老,而这次……他竟然就这么认了。  还有……那‘小殿下’是什么鬼?  小林不由对这顽童颇为佩服,刚将赞许且敬佩的目光投向他,他却一撂菜筐,说:“我上去读书了,要是没事别来烦我。”  看着那顽童的身影步步隐没,小林哭丧着脸道:“爹,您是从哪儿请来的这个小祖宗啊!”  “哼!还不是你那好兄弟给整来的!”付伯轻哼,“哦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殷罗那小丫头接亲啊!我见你近几个月常去人家酒楼,处得也是不错,现下趁着你老爹我身子骨还利落,抓紧把婚结了,别拖拖拖,拖得娃子都没人帮着你们带!”  “爹,您是忘了吗,殷罗她还处于守孝期,等这两年多一过,我保证把殷罗给您带回家,给咱家填个人丁,到时候咱家的祖宗哪还轮得上那劣小子。”小林笑着说,“人人都说殷罗泼辣任性,城内父辈都拦着自家子嗣与之碰面,您倒好,成天嚷嚷着让我把她娶回家。您别这么看我!当然,我不是在发牢骚,在说殷罗有什么不好,相反,我觉得她很好,能被她的绣球砸到,我很荣幸、很开心。其实有时候想想,传言也不一定是真实的,‘人人’所言之事,起初也可能只是几个人掺杂了好恶的想法,只不过经过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传播,反倒一步步成为‘事实真相’。”  付伯默然,好似没听见小林在说什么。  “就像白脸叛国,殷罗凶悍一样,在没有亲眼见到、亲自接触这些人和事前,没人有资格议论他们的是非。”小林一本正经道,见气氛凝滞,立马改了口,“呃,咋样老爹,你儿我说得是不是很有道理!我知道您很佩服我,谁让我是你的孩子呢,但是啊……”他又开始神神叨叨个不定,因而没留意到付伯欲言又止的神情,更不知道他的老爹正在想些什么。  付伯在想,两年,真是太长了……  长到能够历经两次四季轮回,长到土地会见证许多人命染黄沙,而自己就是那“许多人”中的一位。  蜉蝣只能朝生暮死,他却是活了数十载,若是能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林娶妻生子,他这一生便真是值了;可若是身体不济,等不到那天便撒手人寰了,他不甘心又能如何?能逆天改命,还是靠着自己修行的年份找上天理论一番?都不能!  他只能盼着自己的孩儿机灵点,再机灵点,莫不要随了他的惫懒性子,能够在这个世间有个立身之地,有能力在这弱肉强食的动荡年代存活,过得一世安稳。  所以,他开了口:“小林子,以后莫要插手容玦的事。”  他说得轻松坦然,像是无意间撬开了心中的匣子,将久久藏匿于心的东西一应豁出。容玦这一世所背负的东西太多,他的小林,一个半大的孩子又能帮那孩子什么?只怕会受尽牵连,脱离平静安逸的轨道,踏上荆棘之路。  他总称自己是个天才,上知天下知地,能解万人之苦,可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既不是天才也不是圣人,不过是个会卖弄点法术自私卑劣的付小林的父亲而已。  他,身为一个父亲所求的,不过是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安稳罢了。  可付小林不懂,他皱了皱眉,只问了句“为什么”,付伯不回答他,只是伸了伸懒腰,捧着一箩筐菜进了厨房,见小林还愣在那里,大吼:“站在那儿干甚,想让你爹我做好了菜把你供着呀,还不快来!”  小林忙进去,只当先前听到的是错觉。    南暝水牢。  洛羽觞走过林林总总的石子路,路上的宫婢见了她忙向她行礼,她心里不免觉得好笑,不过是因为她被南暝澈封了闲职,行为举止上又过于高冷、不易亲近罢了,近前的人一个个却是畏畏缩缩,活像耗子见了猫,对她退避三舍、能躲就躲,躲不过的便硬着头皮唯诺行礼。其实,她们又何必怕她呢?说白了,她和这些宫婢一样,命运皆掌在他人手中,生死皆握于他人俯仰之间,除了她的官衔比她们高些之外,也没什么不同。  南暝澈授她以职,是为了留她在南暝,任由他差遣,自从那日她知道他是当初那个给予她生命与自由的人后,她便知道自己往后便只能遵循他的旨意,并非还恩,也并非被迫,她只知道,她是灵果,永生永世也只能是灵果,实现采摘者的愿望是她的使命。现下,闲散自由、追寻自我的几十年过去了,他寻来了她,她便撇下爱憎,撇下喜怒,只会帮他。所以,她喂下殷芙丹药,使她忘却前尘往事,一心一意只为南暝所用;所以,她带伏音入天牢目睹朔月的死尸,步入南暝澈的棋局;所以,她经澈授意,纳殷芙入奴籍,令她保护伏音,南暝澈那日能“恰巧”出现也归功于她……  而那夜,对小林说自己去过自在逍遥的日子,只是想给他吃个定心丸,让他安分地待在丝箩,不干预过多。  所谓的自在逍遥,于她,不,于它而言,太遥远了。  临近围栏,她驻足张望,终于在漫天尘土中看到了她于这世间唯一的同类。  那人的手正被牢牢栓在一起,整个人被前方的烈马牵着走,显然她已力竭,跟得吃力,旁侧侍从便挥起长鞭朝她背部抽打,她紧抿嘴唇不吭声,腿像是不听使唤似的瘫软,整个身子向前倾倒,以致重重跌倒在地,前方的马不停,终显露出牲畜的恶,将她拖拽几米才止步。  羽觞皱眉,想殷芙昨日所言非虚,这里的管事婆婆定是收了丽贵人的银两,故意折磨伏音。此等折磨无疑是不人道的,受的时间越长,各方面的负重就越大,到身体和心理都无法承受的时候,怕是等不到幻璃那边的人来,伏音就会死。  她看着伏音发丝凌乱从泥泞中挣扎着爬起,手腕、肘间已添了新伤,可嘴角依然挂着笑。  那种讽刺的、极其平静的笑,像是抛却了所有,只余下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她心间不免被刺痛,因那人此时不合时宜的笑,因她一时想不出面前人过去的模样。  以前伏音是怎样的?  她大脑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想这个问题,在想到答案前,早已冷汗淋淋。  以前,她总认为伏音是蠢笨的,明明不知自己为何物,还傻傻地摆出一堆大道理来教训她;可她很羡慕她,觉得她活得纯粹,无忧无虑,遇到苦的药,便皱皱眉,一脸讨好相、委委屈屈地看向自己,问:“洛姐姐,药太苦,我可不可以不喝?”喜欢一人不自知,便故意招惹他,往他脸上泼墨画乌龟……嗯,那是太久远的事了,久到……若是她不认真想便真的忘记了……  现在的伏音,再也不会让她羡慕了。  听南暝澈讲,他已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是啊,知道自己是灵果后,谁还会欢笑依旧?  羽觞默叹,朝管事婆婆一勾手,后者便马上会意,摆出谄媚的姿态,向她恭恭敬敬行个礼,牙套上下接触,一张一合:“洛药师,您屈尊来我们这污秽之地,有何贵干呐?”  “陛下派我来带一女奴去御书苑。”她淡淡开口,眼神撇过挥鞭的侍从。  “不知陛下叫的是何人?她们卑贱得很,会见陛下怕是不合规矩吧,况且陛下乃九五之尊……”  “苏管事,原来您也懂得什么是规矩啊,”她轻笑,“您以为自己收了丽贵人多少银子陛下不知道吗?谈规矩,很好。这整个南暝都是陛下的,规矩自然该由陛下来定,陛下来请人,苏管事还想要拦下不成?”  管事婆婆立马跪地,俯首说着:“不敢不敢!”  “那么,陛下想见她,”说着她指向伏音,又在管事婆婆耳畔道,“您也该明白了,她是陛下的人,你听任丽贵人差遣可曾想过后果?”那婆婆随即瘫坐在地。  羽觞走到伏音面前,伸出手:“走。”  伏音看了她的手一眼,兀自起身,紧盯她的双眸,淡淡道:“找我的人不是南暝澈,而是你吧。”  “……嗯。”  “多谢你的美意,我想,你看惯了我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见我被这番羞辱,不习惯也是难免的,可你用南暝澈来压她却是不明智的,今日躲过去了,以后呢,你难道日日都来这儿,谎称陛下找我,一次两次可以,日子久了,那人不傻,总会起疑的,等她得知我仅仅是个不受宠的弃妃,你也只是在假传圣意,到时候你我都得遭殃。”  羽觞静默良久,才道:“你变了。”  “嗯,你上次见到我时也是这么说的。”伏音拍净身上尘土,“走吧。”见羽觞一怔,便开口,“话既已说出口,便无从改变,我便‘谨遵圣旨’,让你将我带走,毕竟离开这鬼地方休养休养,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跟我去药屋吧,我帮你料理一下伤口。”  伏音环顾四周张望一下,眼神凝眸在一处,哼笑句:“只怕今日没这机会了。”  羽觞顺目望去,却见玄青龙纹衣摆从远处挪近,衣摆的主人在看清她们的那刻屏退了左右,步步朝她们逼近。还没走到她们身侧,便被尚处于胆战心惊的苏管事挡住去路,后者边磕头边喋喋不休道:“陛下,老奴有罪!老奴不识!老奴眼拙!老奴知罪!……”  南暝澈横目一扫,厉声问:“怎么回事?”  “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不、不该听丽贵人的命令,对……您的人动用私刑,老奴罪该万死,但、但请陛下再给老奴一次机会,老奴一定……”  “哦?本王的人?”南暝澈笑道,“本王倒想知道,这在场数十女奴谁是本王的人!本王怎都不知晓?”  苏管事一听马上有了勇气,将先前怯懦一扫而空,指着羽觞便道:“陛下!她说的,说那个在她旁边的丑八怪是您的人!”  南暝澈含笑看了羽觞一眼,又将目光挪到伏音身上,笑容渐渐敛了。  “丑八怪?”南暝澈款步走到伏音面前,驻足,看着伏音,问跪在地上的婆婆,“你说的可是她?”  “可不是,就是这个小蹄子,整日惫懒得很,干点活就嚷嚷着嫌累,老奴没招啊,只好牵来个马收拾收拾她,谁知这丫头胆大得很,竟伙同洛药师将老奴糊弄住了,陛下,您可得好好教训她们,为老奴做主啊!”  南暝澈盯了伏音许久,道:“巧了,方才本王没瞧清,这会儿看清楚了,她却是本王的人。”言毕,众人皆惊,只有伏音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南暝澈心下一紧,忙避开她的眼睛,瞥见苏管事惊惶的面容,低低嗤笑。  “苏管事,你刚才说你是听谁的命令?怎么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改口了,难不成苏管事年纪大了,健忘症越发严重了,脑袋也越发不中用了!”他猛然转身,将腰侧利剑抽出,抵住苏管事的脖颈,冷笑道,“既然不中用,留之何用!”苏管事煞白了脸,俯首不是,请罪也不是,只得颤栗瘫坐在地,又听到前侧那女奴不紧不缓轻讽的声音:  “数月不见,陛下越发恣意了,都能当着一群侍从的面儿拔剑斩刁奴,奴婢可真是佩服;可若是她受了陛下的斩首之刑,您的好贵人,这起事件的幕后主使,岂不是该千刀万剐?”  苏管事听着心惊,饶是她数十载的阅历,也辨不出这丫头说这番话的意图,得罪了陛下不说,她究竟是嫌陛下下手太重还是真想让丽贵人被千刀万剐?她究竟是何身份,敢跟陛下这样说话?  南暝澈果然收了手,侧过身看向她,看了一会儿,反倒笑了:“别告诉我,你又不计前嫌、大发慈悲,想让本王放过她。”  “陛下说笑了,奴婢又不是圣人,以德报怨实在不是我的作风,她既然做错事了,就该受到相应的惩罚,您杀与不杀,与奴求与不求何干?只是奴婢在这里待久了,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平,不知陛下可否为奴解忧解惑,告诉奴,您准备如何责罚丽贵人,又准备何时兑现您的诺言,遣奴去幻璃?”  他握紧拳头,青筋骤显,大步逼近伏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伏音被羽觞紧紧护住,抬头瞥了眼面前这个胜似叫嚣野兽的男人,淡淡开口:“奴婢不敢。”  “来人!苏管事年纪大,不中用了,罔顾礼法,滥用私刑,即日起废除官籍,赶出宫外,永世不得踏入城内一步!”他双目紧盯着伏音,像是在观测猎物的动向,继续道,“传本王旨意,丽贵人娇蛮跋扈,善妒心窄,自今日起移居冷宫,太后如有异议,你们只管告诉她,本王心意已决,无可更替!”  侍从官兵将哀嚎着的苏管事带走,只留他们三人站在原地,南暝澈一眼神扫过,羽觞知其意,默默退下。  “再过两日,幻璃使臣将至,届时,我会让你混在宫婢里前去给他们倒酒,你设法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会帮你让他们带你回幻璃,到幻璃后,你拿这个与我通信,我会帮你步步接近那人,你只需照我说的做就好,”他从袖中拿出一只手镯,帮她解开绳索,尽量对她腕上的勒痕视若无睹,深吸一口气,仍套在其上,“至于幻璃江山,我保证,不再觊觎分毫,只是那时,你要回来。如此,你可满意?”  伏音抽回尚留在他手中的手,将玉镯对着天空晃了晃,紧盯着那靛青的物件,笑笑回应:“自然。”  他突然如噎在喉,分不清她说的“自然”是指何物,是玉镯,还是真正在回答他的问题,又闻树叶沙沙作响,见她的发于风中凌乱,一时迷乱,伸出手想帮她理发,却不想她猛然惊觉,后退一步,对他避之若浼。  “殷芙是陛下留在此处的线人?”他尚处怔忪,她却已转了话题。  “嗯,她是我派来帮你的,已被消除了记忆,你不用顾忌,她不敢再来害你。”  “那羽觞呢?陛下可真是足智多谋,竟这么快就将她收入麾下了。”  她虽笑着,眼里却尽是嘲弄,扰得他心烦,放在平日,他早就怒发冲冠,可也不知为何,也许是因她巧笑时的眉目煞是好看,竟让他燃起怒气慢慢消散,让他放软了语气,说:“一会儿我带你去御药所,让她帮你看看。”  语毕,他抬眼,恰巧撞到她端详他的眼,不由屏息,却见她的手慢慢朝他伸来。  他呆住,只得说:“你……”“放肆”两字的音节还未出口,那手,就已触到银面,摘下,而另一只手又轻轻抚过他的眉目。  他心间狂跳,疑惑、迷惘全都抛掷脑后,并非避之不及避无可避,只是那刹那间他竟不愿避开。  风声簌簌,他们立于一片黄沙,没有驰骋于沙场时的肆意,更没有独坐高位的傲然,可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逸祥和,仿佛亿万山川河流于她眸中倾倒倒灌,宇宙洪荒,天际星河,也不过如此了,他喉嗓微哑,慢慢俯身,低头,接近她的眉目。  ……嗯,这是他的王妃,他的伏音。  他想。  然,她笑容渐敛,轻声说:“若是赤凌还在,也该是你这个模样了。”  风声大了,无缘由地变得冷冽。  心在那刹那间急急坠跌,落入深渊,连身体也滑稽地僵持在那里,他想开口告诉她自己是谁,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下。  他按捺心性,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又将她刺伤,可仿佛,她冷不丁冒出的每一句话,都能够使他溃不成军。  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全都是拜他所赐,赤凌不会回来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复仇,多谢陛下给我机会,让我能回去亲手了结此事。”她收回手,退后,离他很远很远,诚心诚意,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  然后她说,抱歉。  好像先前离他那么近对她来说是天理不容的事。  于是,他笑了,笑自己的荒唐,逼自己步入这进退维谷的境地。  而后,他看到她的影子去了,像是小鹿在躲开凶恶的野兽。  那感觉像是,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一样。  像是一阵风,吹过,就不会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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