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你瞅瞅,上次你空了两题,这次倒好,三题都空出来了,不像话!”
老李是在怨他,可语气其实没几分迫人劲儿,与其说是批评,更像是在商量:“说说,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楚纵老老实实地解释:“算16题耽误了太多时间。”
“你啊,唉——”老李觑着楚纵,又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我也不多说,多说了,也没用。”
说是没用,又语重心长地劝道:“我早跟你们说过,写不出来,就先空着。你倒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再是恨铁不成钢的数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不改,空成习惯可怎么办?题错了,就错了,订正好,吃透了,高考错不了。做题习惯可错不得,现在错了,高考跟着错,你现在空着就罢了,高考你也空着?”
“你这个问题,很严重。”老李一个抚掌,做出了阶段性的总结。
楚纵端坐一旁,平日里含讽带刺的一张嘴滞得像哑巴。
他不敢在老李面前多说。
这不敢倒不是怕老李这个人,是怕老李说的话。老李嗓子时闭时塞,别人训话,字是对着听话人的脸磕;他训话,一个个字纯是对着听话人的耳磕。
跟老李谈话,说多了,听得更多,磨的不是老李的意志,反倒是自己的意志。
只当“老李说的对,老李说的都对”就行。
“你现在要改变,首先要转变对考试的态度,每一次考试,都要当高考对待……”老李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体己话。
楚纵听着这乏兴味的陈词,照旧直肩竖腰,注意力却是飘远了。
其实这事说是态度问题,半对,半不对。
真要细究,其实是心理问题。
他之所以在试卷前半部分耽误那么多时间,不是他求解16题花了那么长时间,而是求解之后,他总觉得这题还存在别的解法。就跟游戏攻略以外的全新路径一样。
一种没来由的好胜心驱使他去找到这个解法。
起初他是冷静的,他告诉自己,这是场考试,抓紧时间获取更多分数才是正道。于是他压下种种杂念,逼着自己往下写。
可写着写着,整个脑子愈发不受他掌控。愈演愈烈的杂念不断地干扰他的思维,告诉他:
也许只需一点点无伤大雅的时间,他就能找到那个解法。
这个想法让原本一心考试的他从烦躁到焦虑,又从焦虑到暴躁。最后,他屈从了。
想去另辟蹊径的兴奋感压过了他的理智,他魔怔地把目光投回了16题,注意力随之偏移。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他不知几次撞进死胡同,回过神,剩下的时间已不足以让他完成试卷的后半部分。
这事在高中的历次考试中,不是第一次发生。每一次发生都让楚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都说山不转水转,楚纵在这事上算是一点儿不转,一根脑筋死到底。
“……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空着了。”那边老李说到最后,下了死命令,“就是乱写,也要写东西上去,数学和化学,每一题都一样。”
俨然一副楚纵不答应,就继续长篇大论的模样。
为脱离苦海,楚纵只得点头,接下这张军令状。
心理却没抱太大期望。源源不断的探究欲和胜负欲早把他惯坏了,就是知道这是坏习惯,他也难以彻底死了这条心。
“封梧,你和楚纵是同桌,我看你们俩关系不错。平时写作业,你也帮着监督监督他。”老李霍地把封梧也掺进了话题。
“也算是对口帮扶了。”他和颜悦色地笑起来,显然觉得这个主意妙极。
楚纵这会儿正默念“老李说的对,老李说的都对”催眠自己呢,乍一屁股着火,大脑立刻当机。
他和封梧关系不错?哪里不错?
是哪里都错还差不多!
他刚想推说几句,就听封梧声音轻快地应承下来:“我会监督好他的。”
说完,封梧偏头看他,又是无辜又是揶揄地眨眨眼睛。
监督?封梧?
楚纵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刚才走廊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这时其实还羞恼着。
封梧回之一笑。
老李不知他们面和心不和,只当他们二人间气氛融洽,自己也有机会解决一桩心事。
他欣慰地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