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记得……多喝热水。”

“那你记得多洗澡。”

“不是！”他抬手捂脸，“我天天洗澡！我不是……哎你真是……我不跟你说了，没你事了你走吧——”

“我才刚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找我，就为了讲故事，还有吃水果？”

“不！是！我都告诉你了——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是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现在就有只猪爬在我腿上，它还在叫——”

“我没看见你腿上有东西。”

“我他妈的真没骗你——反正要么是我快疯了，要么是人类快灭绝了，这两个里面你必须要信一个——”

老秦沉默片刻。

“……要不然你再讲一遍，我帮你梳理梳理。”

老秦具体梳理出了什么时微记不太清，反正他成功让时微相信，猪窝图的意义不在画面之外而在画面之中。它有某种启发作用，在代表身体的各项机能向时微发出警告：不能再继续过作息颠三倒四、一日一两餐、餐餐泡面或外卖的生活了。

至于那个滴滴司机说的话，那也是在强心理暗示下产生的错觉。

“你可以搬过来跟我住，我作息很规律。这地方太潮湿了，你之所以总觉得闻到猪粪的味道，多半就是因为你日日夜夜都泡在发霉严重的空气里。然后你再换份工作——反正那些骗小姑娘的俗烂故事你也编不下去了，没错吧？我们杂志社新媒体那边正好在招人，我会直接跟那边的负责人推荐你。”

时微想了想，感觉也没其他办法了，就点头说好。“住的地方我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找个过得去的就行。”

“用不着那么麻烦。你就当跟我合租，每个月付我租金。”

自己去找地方租房对时微来说确实是个相当麻烦的事。

等到终于给《是是非非》收尾的那天，时微的家当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当晚简单粗暴地宣布封笔以后，他坐在电脑前出了会儿神，趁着心情平静，短暂回顾了一遍他过去几年一眼望得到头的荒芜人生。

老秦把车停在楼下后上来帮他搬行李。

“我觉得你说得对。”他对老秦忙碌的背影说。

“哪一句？”

“这就是一种启发。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在慢性自杀，靠生产狗屎来维持我的狗屎生活；现在一条明路就摆在我前面：要像田野间的自然生灵那样无忧无虑、快乐健康地度过一生。真好。”

“……真好。”

“我准备过段时间就回老家。”

“回老家干什么？”老秦总算转过身来了，“你不是说你妈催婚催得特别急，你回去就必须跟人相亲么？”

“我现在想通了。结婚生孩子有什么不好？自然选择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把繁殖为上的思想刻进我们的文化里，我应该顺从我作为低等的碳基生物的自然性——”

“放屁。”

“你怎么能骂人呢？”时微委屈巴巴。

老秦是真的生气了。半天后他脸上的怒色才退下去，“……你可以追求你的自然性，但你他妈的不能没人性。”

“什么人性——你干嘛，你不至于为了这就打我吧……”

老秦越走越近，时微只有使劲往座位里缩。“你生什么气啊……我错了，我乱说的，我在开玩笑嘛……”

“你不会真的不知道……都这么久了，你一直都在装傻吧？”

“……啊？”

“我来教你人性。人永远不可能无条件做对他人有利好的事，”他看见老秦缓缓朝自己俯下身，“人永远是有私心的，时微。”

“等等等下——”

时微其实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他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亢猪叫，还看到那头母猪站起身，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他心中陡然升起巨大的危机感。这不对，有什么不妙的事要发生了——

唇上传来奇怪触感的同时，母猪朝他猛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