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微微吊起漫不经心的,不是那么正经。
就像那年不再压抑的少年,会在她生气故意喊他全名时,将她抵在角落薄唇贴着她耳垂声线压沉吹气似的低声哄诱:“叫我什么?”
被猝不及防的动作和语气杀了个措手不及,时繁星压下回忆抬头撞进他眼里。
午后懒散的阳光笼着他的脸光晕缀在他眼里,清晰映出那一抹笑意。
四下无人只有风声沙沙。
陈牧川目光贴得紧,微乱的鼻息打在她脸上。
“陈牧川”时繁星回过神轻“啧”一声眉心微蹙,“你是不是喜欢树啊?”
她今天的妆特意往不好惹的方向刻画,红唇似火,眼线拉长笑一淡,就颇有女王气场。
但细看眉眼间更似骄矜。
说是女王,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少女每次发大小姐脾气也是这般,蹙着眉尾音垂落,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开心”。
陈牧川咽了咽喉咙,眼神无形间柔下来。
不想惹她不开心,却又想惹她不开心。
仿佛这样就能回到过去。
半晌陈牧川眉梢轻挑,声线低缓,“是啊”
“不是你说的吗,我恋旧。”
他声压得更沉,尾音轻勾,夹杂一丝意味不明。
“恋旧”两字,瞬间将记忆拉回那个篮球场。
接着,回到多年前的某个夜晚。
具体日子她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夜月黑风高,影子遮掩树下的两人,晃动间树叶飘落,她所有声音消逝于他唇齿间
刺激感记忆犹新。
时繁星耳根不自觉泛红。
她咳嗽了声,趁他不注意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转身同时嘀咕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牧川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他追上她脚步,边问道:“刚刚那是谁?”
时繁星侧眸看去,“你不认识?”
“我应该认识?”陈牧川疑惑。
“”
不知为何,时繁星很想笑。
但她忍住了,只翘了翘唇角,语气浮动:“没什么,不记得就算了。”
一路无言。
安安静静的午后,空气清新而闲散。
道别时,陈牧川下意识指了指某个方向,并非是他那栋楼,而是小区大门。
见此,时繁星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没说什么。
然而陈牧川察觉,解释道:“我去趟医院。”
“医院?”
“我妈前两天刚做完手术,我去医院照顾她。”
闻言,时繁星神色微敛,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怪不得,直播的事闹得也大,她如果看见,不可能不找她。
一瞬失神,她很快掩饰,扯起嘴角,声音懒淡:“那你快去吧。”
陈牧川打量她一眼,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嗯,她没事,别担心。”
时繁星转身离去,刚迈步,忽然被人从后轻轻拍了拍脑袋。
她步伐一顿,心头微动。
以前少年忙起来,有时三四天见不着面,每次道别前,他都会拍拍她的头。
倒不是让她别想他。
意思更像是
乖,记得想我。
休息几天过后,迎来恋爱暗号新一期的录制。
录制前,齐殷找时繁星谈了一次话。
大致意思就是,爱咋咋地吧,别管剧本了,你们就当去玩的。
还真是去玩的,这一期的录制地点,是静城最大的游乐园。
游乐园这种地方自然不可能清场,但还是稍微压缩了些门票控制人数,另外两对也在这里,不过在截然不同的地方。
冬日温暖的阳光洒落大地,欢声笑语混杂惊叫声涌入耳中,构造一副热闹的人间烟火。
这里五年前刚建成,时繁星当时还很期待,跟陈牧川说建好一定要来,可惜不等建好两人就分手了,后来她去国外同类型的游乐园玩过,却觉得也就那样吧。
放眼望去,一座巨型摩天轮占据大片视野。这是静城最高的摩天轮,高耸入云的屹立在童话世界中,缓慢地转动着。
目光顺延而下,陈牧川正站在树荫里,身姿挺拔。
他低头看着手机,朦胧光晕在他周身浮动,黑色碎发下,眼角眉梢皆是寡淡神色。
周围有不少游客认出他,兴奋地拍照围观,而他任由叽叽喳喳的声音将他包裹,却始终不为所动。
时繁星藏在角落看了好一会,直到树下的男人摇了摇头,提步直直向她而来。
似乎是早就发现了她。
陈牧川在她面前站定,双手入兜,眉眼依然淡,视线却像黏在她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热意。
“你想看到什么时候?”他轻声,视线垂至她手腕,握了握自己的指尖,“走了。”
时繁星摸摸耳朵,“哦。”
两人今天都穿了驼色大衣,一深一浅,里面的衣服也都是白色,乍眼看去跟情侣装似的。
时繁星本就高,陈牧川比她还高大半个头,身高也很般配,走哪儿都是亮丽的风景线。
没了剧本,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时繁星此时有些不知该如何,一路没说话。
陈牧川看她一眼,挑眉:“怎么不继续演了?”
“?”
“剧本让你干什么?”
时繁星:“没剧本了啊。”
陈牧川若有所思,“上一期都喂樱桃和拥抱了,这期是不是要更进一步?”
嗓音清冽又沉稳,仿佛是正常推理。
陈牧川:“比如”
她咬了咬牙,淡笑打断:“不用。”
陈牧川垂下头,掩在影中弯了下嘴角。
跟拍导演刘峰适时迎上来,“那个两位”
他巡视的视线夹杂探究,虽然不了解具体,但作为亲眼看见陈牧川抱时繁星的人,其实不难猜测。
“这期是自由活动,除了晚上,想请两位坐一下摩天轮。”
话音刚落,时繁星还没表态,陈牧川就平声道:“不坐。”
拒绝态度非常坚决。
刘峰一怔,不懂这怎么就触及他禁区了,“陈老师?”
时繁星眨眨眼,看着坦然自若的陈牧川。
其实她恐高,还不是一点点。
“这,陈老师”刘峰一个劲儿地劝,“都安排好了,其余两组都会去,您看”
陈牧川却毫不松口,“抱歉刘导。”
刘峰以为问题出在陈牧川身上,看向时繁星搬救兵,“时老师,麻烦您过来一下?”
陈牧川开口想拦。
时繁星冲他挑个笑,跟了上去。
“不好意思刘导”
不等时繁星说完,赶时间的刘峰直接做了个手势。
右手虚握,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摩挲。
时繁星话音顿住,失笑:“看来齐导告诉您该怎么治我了?”
“不敢不敢。”刘峰讪道,“实在是这个镜头太重要,您帮我劝劝陈老师。”他凑近了些,“我听说有个高奢在考察全球代言人,我和他们宣传总监认识。”
“”
陈牧川站在糖果店门口,拍摄间隙,和徐途说着话。
“陈哥。”徐途搓搓手,眼睛睁得大大的,难掩兴奋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之前找你那部电影,不是因为撞档期推了吗,刚才他们跟我说愿意等你,问你”
“不用了。”
兴致冲冲说一半被打断,徐途一噎,“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在说哪部国际名导,超一线班底,某奥影帝八成把握”
他罗列的这些哪个不诱人,旁人挤破头要挣,陈牧川却还是无动于衷,一副冷淡模样。
陈牧川轻声说:“我已经答应封总了。”
徐途滞住。
他语调平铺,无波无澜,仍是那般内敛到极致,仿若有一层雪将他覆住。
只在抬眸间,视线忽地触及什么,眉眼微松,如冬雪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