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素玉抓了水牧香的手,插在水牧香的羽绒服口袋,暖乎乎的口袋里十指相扣。水牧香喜欢这样的肌肤相亲。就好像这个人是属于她的。
因为天气寒冷,下来逛的人并不多。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花园里昏黄的路灯,静悄悄地绽放着光芒,看着清冷又寂寞。
她们享受着这样宁静而安详的独处时刻。天气虽然寒冷,两颗心却是暖烘烘的。
“冷吗?”狼素玉在古朴的路灯下停住,问。
“呃”水牧香刚想应她,一阵夜风吹过不自觉抖了一下。
狼素玉见了,单手掀开了自己的大衣对她道:“这里暖。”
“过来。”狼素玉柔声叫着。
水牧香看到她的怀抱,仿佛受到了蛊惑,慢慢靠了过去。狼素玉将大衣裹住了她圆滚滚的身子,抱住了她。把寒风都挡在了外头。
水牧香感受到对方身上渗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像个火炉一样,很温暖。她现在一点都不冷,心砰砰乱跳,甚至有点热。
狼素玉抱着这一团小东西,心里洋溢着喜悦和幸福。
这么浪漫而温情的一幕,被同样是下楼来消食的蛇心悦和花云溪撞了个正着。
蛇心悦眼睛注视着那边路灯下的两人,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掐得死紧,指尖泛白也浑然不觉。
“贱人。”蛇心悦恨恨地骂着。她恨不得上前去推开那个取而代之!
花云溪也看到了那一幕,倒没什么情绪波动。早先她接受到了来自狼素玉方的警告,惶急又不安,这会儿已经淡定了下来。
“我们要快点行动么?”花云溪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
“行动,明天就行动。”蛇心悦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句话。
“嗯。”花云溪应着,扫了一眼那边,见蛇心悦不爽快,问:“我们还逛吗?”
“不逛了,上去吧。”蛇心悦的好心情此刻全被破坏了,再停留一秒她会被气死的。
花云溪推了她原路折返,两人在路上又不免说起那个计划。很简单的计划,蛇心悦怕水牧香不上钩。
花云溪道:“我会让她去的。你放心吧。”
蛇心悦道:“明天狼姐姐应该不在吧,她在就不好下手了。”
花云溪道:“她应该没那么闲,你不是说她那个表哥跟她争家产么?”
“说的也是,狼姐姐忙着争家产呢。”蛇心悦得意地笑了起来,“她没那么闲,哎,云溪,狼姐姐不会在事后怀疑到我身上吧?”
“不会的。”花云溪轻声应着。
蛇心悦一心要弄死水牧香,她也是最有动机要弄死她的,不会怀疑她就怪了。不过这不是花云溪该考虑的,因为最后有事的不是水牧香。
她要制造一起意外,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一起意外。
发生意外的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当然,早上还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
狼素玉比水牧香起得要早些,她还要去上班。昨天下午没去公司,积压了不少工作,眼看水牧香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心结也已解开。她便放心地去上班了。
出到门口吩咐保镖,不许蛇心悦再来打扰,若是硬闯,不用对她客气。
保镖应下,狼素玉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水牧香还在床上睡得香甜,忽然一声刺耳的警报声传来,把她震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水牧香半梦半醒间还以为自己做梦,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警报声响彻医院。水牧香什么都顾不得,拿了件衣服就慌的跑出门。
这时米佑森也从病房里跑出来了,“牧香!”
“发生什么事啦?”水牧香见着他,紧张地问。
“好像哪里着火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警报声充斥在两人耳间,米佑森不得不冲她大喊。
这时广播也响了,住院楼十一楼的病房着火了,火势目前尚未能控制住,情况紧急,要求医护人员沉着冷静、井然有序地协助住院病人及家属进行紧急疏散。
广播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重复播放,一时间人心惶惶。
水牧香、米佑森及两个保镖正准备离开。
这时医生护士跑过来冲他们道:“上面着火了,先紧急疏散!从那边安全通道走,快!”
花云溪推着蛇心悦也从她的病房出来了,蛇心悦见着水牧香过来,就惶急地叫着,“爱豆!”
“心悦!”水牧香听到她叫,连忙向她奔过去,眼睛扫到她的腿,不由为她担忧起来,好在蛇心悦自己也有保镖。
“上面着火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水牧香情急地对她道。这会儿已经闻到焦味了,走廊里也飘进了烟雾。
“好!”蛇心悦应着,对花云溪道:“云溪,你让保镖推吧,你自己小心点!”
“嗯。”花云溪应着,让开让蛇家的保镖来推。
情况相当紧急,警报响在耳里连成了一片嗡鸣。
一帮人却都停下了,等着蛇家的保镖上来推蛇心悦的轮椅。
水牧香停下来等蛇心悦,米佑森不得不跟着停下来,保镖也跟着停下来。
医护人员见了,急得大喊:“怎么停下了,快走哇!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帮一下!大家一定要镇定,团结,不要慌张!”
医护人员还要四处去疏散人员,不能停在这里等他们。告诉了他们安全通道,让他们快点疏散。
蛇家的保镖还算冷静沉着地推着蛇心悦的轮椅,花云溪水牧香米佑森一行人脚步匆忙地跟上,快走到消防通道的时候,花云溪忽然拉住了水牧香的手。
水牧香奇妙地看了她一眼,花云溪解释了一句,“我有点紧张。”
“没事的。”水牧香安慰了她一句,由她拉着。
蛇心悦被推着走在最前面,最先进了安全通道。接下来下楼梯,轮椅不能推了。保镖停下,直接上来将蛇心悦从轮椅上打横抱起。轮椅被蛇家另一个保镖收起来扛着。
因为他们挡在最前面,后面的人不得不停下来等他们先下去再跟着走。这时候的楼道没什么人,不知是其他人先下去了,还是仍在上面没下来。
水牧香几人眼见着保镖抱起了蛇心悦转身向着台阶去,一步,两步,踏得非常稳重。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他们准备跟上的时候,忽然呲溜一声非常惊心动魄的声音,混合在警报声中传来。
大家不由都凝滞了一下。
他们眼见着抱蛇心悦的那个保镖刚准备下台阶,却不由自主的脚下一滑,这一滑重心不稳,身子往前倾,手臂上的蛇心悦也跟着脱手抛了一下,抛了一下然后就抛出去了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迅速且突然,惊呆了所有人。
大家的呼吸都停止了,警报声也仿佛不存在,眼睛只看到蛇心悦呈抛物线向下抛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楼梯间。
伴随着这声凄厉的惨叫,蛇心悦的屁股先着了地,接着断腿狠狠地磕在了花岗岩楼梯上,痛得她神智一昏,感觉死了也不过如此了。这还没完,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滚去,像个破碎的娃娃一样,一直滚,滚到最后一级阶梯,滚到了下面的平台上,势头很猛地滚到墙边,狠狠磕了一下头。
“心悦!!!!”
在她晕过去之前,听到了一声同样凄厉的叫喊,但她分不清是谁在叫她了。她感觉全身骨头都碎了,没有一处是好的。她会不会死?蛇心悦来不及多想,就痛晕了过去。
“心悦!!!!”水牧香惊叫出声,就要冲下去,花云溪拉住了她,惊慌地叫着,“小心地滑!”
水牧香停顿了一下,看向她,花云溪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着急,有惊慌,有惶恐,有水牧香看不出的复杂情绪。水牧香下意识看向地面。地面反射着头顶耀眼的灯光,一片光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米佑森和狼素玉的两个保镖很快反应过来,忙要去扶起下面的人。狼素玉的保镖反应最迅速,他们走到了刚才那个保镖走过的地方,然后又呲溜一下,滑倒了。前面那个滑倒,后面的下意识抓着他,然后两个一起滚了下去。
后面跟着的米佑森见到这情况,也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攀着楼梯的不锈钢扶手踮脚下去,下去之后先扶起了狼家的保镖。蛇家扛着轮椅的保镖反应过来,忙扔了轮椅,跳下去扶起了自家兄弟,两人再一起下去看蛇家小姐。
水牧香见米佑森他们下去了,也学着米佑森小心翼翼地攀着扶手下去,花云溪跟在她后面下去。
“心悦!”水牧香和花云溪下去之后,忙跑去看她。
蛇心悦已经不省人事。
耽搁这一下子,烟雾越来越聚集,味道十分浓烈。眼看火都烧到眉毛了,大家也顾不得那么多,先下去再说。
蛇家的保镖抱起蛇心悦,其余人都跟着紧急往下撤。因为被滑过一跤,大家都心惊胆战,虽然心里着急,但不敢跑,只敢疾走。
好在到了下面一层,烟雾没那么浓了。
从十楼爬楼梯下去,自己走的还行,最苦的是蛇家的保镖。
保险起见,保镖最后还是把蛇心悦驮在背上背下去。走楼梯难免一颠一颠的,很快就把蛇心悦给颠醒了。醒来的蛇心悦口里不断溢出申吟,尖锐的疼痛凶残地刺激着她的大脑,似要将她杀死,她心里已经鬼哭狼嚎开了,面上却只是一片惨白。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颅内回响,每颠一下子,她都感觉在地狱里走了一遭。恶心呕吐的感觉涌上喉头,周身叫嚣着疼痛,难受得想死去。
时间好像永无止境,折磨也永无止境。
眼前阵阵发暗,脑袋阵阵发昏。心跳得极快极快。
蛇心悦感觉身体连同灵魂都被摔碎了。
那一瞬间她想,干脆就这样死了吧。太痛苦了。
但,还是有一点不甘心。
不知道水牧香怎么样了。
有没有被推下来?有没有像她这样生不如死?还是,已经死了
蛇心悦一想到她已经死了,又看到了一点希望。即使现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要自己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只要自己活着,哈哈哈。她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只是嘴角扯了扯,心里充满了手刃情敌的快意。这份快意使得她的疼痛似乎消减了些。
她内心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意志,她要活着。活着看水牧香死去,活着拥抱她亲爱的狼姐姐。她是她的了。哈哈哈。
花云溪跟在水牧香身边,看着前面要死不活的蛇心悦。她对她怀着一丝愧疚。但也只有一丝。因为把她变成这样的,是蛇家的保镖。不是她。她必须坚定,不能露出破绽。不然,被蛇家知道了,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只是一起意外。
蛇心悦不知道的是,这意外是针对她的。她还在洋洋得意。
花云溪告诉蛇心悦的计划就是,她会趁乱亲手把水牧香从楼梯上推下去,伪装成意外。十几级台阶,摔下去,不死也差不多了。水牧香本身就深受重伤,脆弱不堪,经不起的。
这是花云溪给她画的一张饼。她信了。
现在事情发展成了这样,跟花云溪计划的差不多。蛇心悦最后成了那副样子。
花云溪既希望她活着,又希望她死了。如果她还活着,她还得找借口搪塞她。但如果她死了,她怕自己以后做噩梦。
花云溪心情复杂地跟着人流往下,越到下面,人越多了起来。大家有条不紊又不免慌张地撤退。有老人有孩子的都有人上前去帮忙。
水牧香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早上又没吃什么,走到一半的时候,气喘吁吁,两眼发花。胃也绞痛起来。
“你怎么了?”花云溪扶着她问。花云溪自己也有点喘,但还能走。
“我,我不行了。”水牧香捂着疼痛的肚子,艰难地道:“要不,歇,歇会儿吧肚子痛了”
水牧香攀着楼梯扶手,实在有点走不动。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她真有点怕里面又出毛病了。
“就差一点了。”花云溪劝着她,“我扶着你走吧,在这里拦着人家了。”
水牧香刚喘匀一口气,听到说拦着人家,看向源源不断往下走的人,实在不忍心,只得道:“那你,扶着我点”
上面着火了,情况紧急。水牧香不得不逼着自己往下走。
花云溪真就扶着她,两人艰难地走着。
米佑森扶着摔伤的保镖,已经被人挤到下面去了。也顾不上她们。米佑森回头看到花云溪和水牧香在一块,也在走下来,便放心了些。
等他们下到一楼的时候,很多患者家属医护人员挤在那里。
消防员也赶来了,正在紧急疏散人员和灭火。
大家被暂时转移到了另一栋相隔甚远的医护楼大厅,水牧香跟着过去的时候,被冷得抖抖嗖嗖。她身上穿着条纹病号服,外面只套了件长款白色羽绒服,上面还好,下面裤子通风。脚上穿着棉拖袜子,也觉得冷。从头冷到脚。也有可能是她没吃早餐的原因。
“我好饿啊”水牧香忍不住想到医院外面去买吃的,热乎乎的包子馒头粥豆浆油条,这一刻,水牧香馋得要死。都快流口水了。但现在一片混乱,她又这副样子,肯定没法自己去买东西吃。
“”花云溪扶着她,没吭声。
她们就像难民一样,跟随人流转移阵地。
水牧香体会了一把难民的感觉。
现在下到下面来了,情况没那么紧急了,水牧香又想到她丢失的财产。她的手机还在病房里呢,狼素玉的也在那里,会不会烧到十楼啊。水牧香想着,不由回头去看,却只看到浓浓的白烟混着黑烟。不知道烧到哪了。
“怎么了?”花云溪问。
“你说,会烧到十楼吗?”水牧香问。
“不知道。”花云溪跟着看了一眼那里。
一阵寒风吹过,水牧香又抖了一下。她被风吹得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晕乎。有些不知身在何方。
等她回头再看时,米佑森和保镖,蛇心悦和保镖,都不见了。不知道去哪了。那么多背影,水牧香无法将他们从那些背影中识别出来。或许他们就在其中,只是她眼盲了。
找不到他们,水牧香心中产生了一丝寥落之感,不由看向身旁的花云溪。
花云溪打扮得像个名媛,娇俏的脸庞化着精致的妆容,杏仁眼,高挺的鼻梁,樱红的小嘴,很漂亮,很精致。耳朵戴着珍珠耳环,颀长白皙的脖子上什么都没带。穿着一条黑色的束腰裙子,站在寒风中,像一朵妖艳的黑玫瑰。
她不觉得冷么?水牧香看向她的裙子,从头到脚,脚下还穿着高跟鞋,露着脚背。
这个人,很优雅,很从容啊。反观自己,就没那么优雅,没那么从容了。
“怎么了?”花云溪见她打量自己,不由出声询问。
“你,”水牧香问了一句,“你不冷么?”
“有点。”花云溪催促道:“我们快点到医院里面去吧。那里有暖气。”
“哦,好。”水牧香见说,点了点头。
两人走了两步,水牧香想起来又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只能跟着你啊,不认识别人。”花云溪笑了下。
“那蛇心悦呢?你好像不怎么关心她的死活。”水牧香看向她。
“”花云溪触到她的目光,一瞬间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