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林君收拾妥当后再次来到兴城交警大队报道。　　进办公室前，她自觉地在五楼拐角的警容镜前自上而下把自己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这才步进第二间办公室。　　“你好，我是上午来报道的小林，林君。”　　“哦，你来啦。”叫小陈的女孩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手上握着一个单反相机，有些歉意地说，“不过，下午我得跟大队长去下乡，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带你。你先在这边坐一下，这些材料可以翻一翻，回头我再教你。”　　“哦没关系。”林君连忙摆了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好。”小陈微微一笑，两个小酒窝又跑出来了，“我叫陈晓冰，知晓的晓，冰雪的冰，你叫我晓冰好了。”说着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对于新人而言，这样友好的态度真的是让人如沐春风。　　林君忙不迭伸手握住陈晓冰的手，有些受宠若惊。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叫林君，君子的君。你直接叫我林君好了。”　　“好呀。”陈晓冰笑道，突然想起什么，又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找出一张表递给林君。　　“对了，这张入职聘用审批表你先填一下。”　　“哦，好。”林君双手接过表格。　　“那我先走了，大队长在楼下了。”　　“哎好。你忙你的吧。”林君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陈晓冰走后，整间办公室就剩林君一个人，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圈。　　这间办公室有三张办公桌、一台大的打印机、一台传真机、一部电话、四台电脑，其中三台电脑都贴着黄色的公安网专用标签。陈晓冰后面的办公桌上并排放着两台电脑，办公桌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排着一排柜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大小小的文件盒和档案袋。　　门旁的墙上挂着一幅字——敏事慎言　　林君忍不住在心底叹道，真是处处透着公安机关的严谨啊。　　参观完毕，林君在陈晓冰的位置上坐下来，认真填那张入职审批表。　　万事开头难，要适应一个新环境总是需要点时间的。好在，新同事看起来挺好相处。　　林君一边填表格一边庆幸地想。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急冲冲地跑进来，一把将一堆材料放在林君跟前的桌子上。　　“这堆材料帮我复印一下，快。”　　“啊？”林君有一瞬间的怔楞，但是对着那身警服，却也没有勇气说不。　　角落的大打印机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一叠材料放上去复印，没印几张居然开始卡纸。　　“怎么回事，快看看。”中年警官催道。　　林君上下摆弄了几下，实在有些搞不清楚，不由地有些尴尬，“这个，我也不大懂。”　　这种打印机以前只在打印店见过。 　　“在办公室上班连机器都不会用，你来干嘛的？”那人的语气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才上班就碰上这种情况，我也不想啊。　　林君窘迫地红了脸，“我，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人帮忙？”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出去求助。　　“你好，请问会用隔壁的打印机吗？”　　敲开第四间办公室的门，待看清最里面大办公室后伏案签文件的人时，林君真想把门关回去。　　找谁不好，居然求助到程队长这里来，打印机都用不好，他该不会觉得自己招了个废物吧？　　但是话已经开口，收也收不回去了。　　对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愣着鼓足万分勇气把话说完。　　“卡，卡纸了。”　　程队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签完手上的文件，这才伸手将笔套套上，然后往桌前的木质笔筒里一插，站起身自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　　他一站起来，高瘦的身形就显得特别有压迫感。　　林君不自觉地咽了口水，领导的气场啊。　　默默地跟着程队回到办公室，里面等着的中年警官原本的一脸不耐在看见程队长的时候略显缓和，但对林君的嫌弃依然毫不客气。　　“朝晖呀，办公室现在对辅警的要求越来越低了，居然连简单的材料复印都搞不定，还要你亲自出马。”　　“她今天第一天上班。”程朝晖倒像是不在意。　　一边熟练地打开打印机侧面，将卡住的纸拿出来，复又关上，重新按下启动键。待到打印机恢复正常运转，他才站直身，回头看了林君一眼，“会了？”　　林君忙不迭点头。　　将复印好的材料整理装订好递给中年警官，程朝晖脸上神情未变。　　“您的材料。”　　“哦。”中年警官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又瞟了一眼林君，拿着手上的材料匆匆走了。　　望着他的影子消失在楼梯拐角，林君这才偷偷嘀咕了一句。　　“他是谁呀？”　　“许副大队长。”　　逐渐熟悉的淡漠男音自身畔传来。　　“哦。”林君愣愣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开起了小差，又是一个领导，怎么随随便便碰上的都是领导，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程朝晖没再看她，转身走出办公室，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命令。　　“下班的时候，去把办公楼外面的上墙资料背下来。”　　“啥？”她一时没明白过来。　　“大队机构设置和人员职能。”　　微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衬着空荡荡的走廊。　　明明是凉爽舒适的秋天，林君却生生体会到了寒冬的感觉。　　　　庆幸的是，在陈晓冰回来前的这段时间，除了帮两位年轻警察复印材料，其他倒还相安无事。　　跟着陈晓冰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孩，二十四五的模样，微胖，穿着一件全黑的T恤，如果不是上面印着白色的“POLICE”几个字，还真看不出是警服。　　“新来的？”那男孩倒是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是。”林君递给他一个客套的笑容。　　男孩眯起眼，接着，一连串问题弹珠似的抛出来。　　“几岁了？结婚没？有没有男朋友，哪里——”　　“打住打住打住。”坐在电脑前拷完照片的陈晓冰伸手比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一脸的嫌弃。　　“周剑南你够了好吗？不要一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开始调戏。”　　“什么呀，我又不是那个意思？”被叫做周剑南的男孩一脸无辜，视线依然落在林君身上，居然还朝她抛了个媚眼，配着那双小眼睛显得特别滑稽。　　“这个贱男，你别理他。”陈晓冰走到最靠里面的那张办公桌后，招呼林君过去，“呐，你先用这张办公桌。”　　“哦。”林君跟了过去，有些好奇。　　“这是谁的位置呀？”　　“一个大肚婆，回家生娃了。”周剑南在旁边闲闲道。　　“你妈要不是大肚婆怎么生的你？”陈晓冰怼道。　　林君忍不住笑起来，顶嘴的两人看起来就像两个活宝。　　见她笑，陈晓冰一把将她揽过来，寻找盟友。　　“我说的没错吧？”　　见她点头，周剑南伸手指着陈晓冰的鼻子，“喂，你们两个。居然敢联手欺负南哥？”　　“就欺负你怎么了。”陈晓冰吐舌做了个鬼脸，脸上的两个酒窝显得特别俏皮，“我有帮手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和我斗。”　　林君被她的表情逗笑，有些刮目相看。　　很机灵伶俐的一个女孩呀，和甜美的外表有些不符。　　周剑南似是斗不过陈晓冰，有些无奈道，“行行行，你厉害。”接着有些不甘心地对林君说，“新来的小姑娘，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蒙骗，要相信南哥才是这办公室最正直的一个人。你刚来，可别站错了阵营。”　　“人家有名字，叫林君。”陈晓冰搭着林君的肩膀，俨然一副好姐们的模样，“还有，不要南哥南哥地叫，不就比我大几个月，说不定人家林君也比你大呢？”　　“是吗？”周剑南一脸不信，“看你这个样子，刚毕业的吧？”　　“咳咳咳。”林君有些尴尬，“还真不是，我毕业两年了。”　　“不是吧，看起来跟学生妹一样，比陈晓冰还要年轻好吗。”周剑南惊讶的表情异常夸张。　　“喂，我有很老吗？”陈晓冰对着他的肩膀给了一拳，不想他早有防备，绷紧肌肉暗暗使力。这一拳下去，痛的反而是陈晓冰。　　“痛死了，你是石头做的吗？”　　看着陈晓冰呲牙咧嘴的模样，周剑南一脸得意。　　“想打我。怎么说南哥我以前也是在派出所练过的好吗？”　　说着握拳做了个施瓦辛格的经典动作。　　一边的陈晓冰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林君却眼疾地看见了门口的高瘦身影，扯了她一把。两个人瞬时收了笑眼观鼻鼻观心作老实状。　　唯有周剑南不知情，兀自保持着健美先生的姿态，还不忘问道，“怎么样，我最近练得，不错吧？”　　林君和陈晓冰差点笑出声来。　　终于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对劲，周剑南这才循着她俩的视线望向门口，一把收了动作，谄媚的表情油腻地几乎能滴出油来。　　“队长，您什么时候来的？”　　程朝晖没有回答他的话，伸手递给他一叠文件。　　“区委、分局、交通局。”　　周剑南连忙接过材料，正色道，“我马上送过去。”　　几乎是一溜烟跑了。　　程朝晖转回头，目标落向陈晓冰，淡漠的声音不见温度。　　“今天和队长下乡的简报写了？”　　“我马上写。”陈晓冰连忙溜回自己的位置。　　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君顿觉心跳漏跳了一拍。想起他下午的话，赶在他之前急忙开口，“我马上去背。”　　程朝晖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的时候随手带上了门。　　“呼。”陈晓冰夸张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万年冰块，我早晚会被冻死。”　　“你说的是……程队长？”林君小心翼翼地确认。　　“除了他还有谁？”陈晓冰还想吐槽，突然住了嘴，怀疑地看了眼林君，“你是他介绍进来的？”　　“呃……算是吧。”林君摸了摸头。　　“啥关系？”陈晓冰一脸好奇，甚至有些期待。　　林君有些尴尬，“我能说什么关系都没有吗？”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　　“哦，这样啊。”没有探听到冰块程的八卦，陈晓冰有些失望。　　林君却对方才的话题还好奇着，“你是说，我们程队长一直都这样吗？”　　“是啊。”陈晓冰撇撇嘴，有些怨声载道，“常年保持着比别人低十度的温度，在他方圆五里内都得裹着棉袄才能活。”　　林君想着这一天程朝晖给她的印象，颇有同感。　　却更加好奇了。　　“我们程队长几岁了呀？”　　陈晓冰偏头想了想，“好像也才三十来岁，看起来真是一点朝气都没有。”顿了顿，又高兴道，“还好，我很快就要解脱了。”　　“啊？解脱？什么解脱？”林君不解。　　“嘿嘿。”陈晓冰笑着朝她勾了勾手，神秘兮兮道，“因为我走了你才有名额呀。”　　见林君更加疑惑，她嘴角的酒窝更深，“我哥刚调到一中队，我很快也要去一中队了。”　　还以为刚结识了一个好相处的同事呢，没想到居然就要走了。　　林君的心里有些失落。　　“你要走啊？”　　“当然啦。”陈晓冰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这性格呆这儿迟早被程队给冻死，还是去找我哥罩着好些。”　　“那我怎么办？”林君傻傻地问道。　　“我会把你教会再走的。”见林君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陈晓冰赶紧安慰她，“既然我俩这么投缘。放心啦，一中队离这儿不远，以后送材料什么的我还是会来大队，到时候你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去找我。”　　“真的？”林君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真的。”陈晓冰肯定地说，“放心好了，既然程队把你交给我。我一定会罩着你的。”　　看着她嘴角若隐若现的酒窝，林君有些感动。刚来就遇上像陈晓冰这样好相处的人，或许，这个新环境，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可靠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