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没想到,自己还有为自个儿顽强的生命力感到叹服的一天……姑离一度以为,自己会在昏睡中直接猝死过去。
再不济,失血过多饥寒交迫而死。但怎么也不会是在无尽的孤独冷寂中煎熬等死。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伤口再次撕裂。在这等死的七个多小时里,好不容易结痂的口子已经因自己的鲁莽而多次破损了。
伤口每撕开一次,她就要感受一次疼痛。还好脑海中那股无休止的折磨终于消失了,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凌晨苏醒的时候,直接一头撞死过去。
姑离于昏迷中醒来之时,是在深夜已过,黎明将至的时候。
彼时半靠在她身边,抱着胳膊低着头,一脸柔弱委屈,哭的杏花带雨的荆若瑶看见她苏醒,满脸惊喜而又庆幸地告诉她:
在她突然昏迷之后,为首的锦衣卫大人不耐烦的下令行刑继续。而那个屡次被姑离的‘冒犯’之举给激怒的锦衣卫,坏心眼的将烙铁刺在了姑离脖子上的伤口处,因刀口较长,他还接连按了两下。
临了他转了一圈,将周围的人都烙印完毕,这才踱步行至姑离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气,嫌弃的‘啧啧’两声,嘟囔了一句“命还挺大”,就扔了一瓶伤药在地上,指使着周围的人给她上药。
然后很快,他们这些人就被男女分开,带入了刑部大牢。
荆若瑶是当时被推出来负责照看姑离的人,眼见她醒了,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姨娘身边继续哭哭啼啼,满怀着一腔不安,彷徨而又小心翼翼地向同样泪眼连连的生母,寻求着一丝不知为何的安慰。
呜呜呜呜呜——
嘤嘤啼啼声,简直不绝于耳!
刚自昏迷中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姑离,耳畔传入的全是这种声音。心底间怒火‘噌’的一下被点燃,整个人被巨大的烦躁和戾气席卷包裹!
“闭嘴!”她吼出声。
意识挣开蒙昧,姑离清醒了许多,她张着嘴,保持着大喊的口型,却是连一个细微的单节字都无法发出。
‘啊——’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喑哑,除了艰难的喘气儿,发出‘呼~’‘哧~’拉长的呼吸声外,什么都说不出。
姑离耸下肩膀,颇感无力。
惨?不惨?落得个如此鬼样子,可到底小命还在。那一瞬间姑离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身心丧失了部分的感官。
一腔怒气没有发泄出去,倒是这突如其来的遭遇令她清醒。她看了看眼前凑成一堆儿堆儿的女人们,再扫一眼周围如此明显的环境,确认了自己如今所在。
然后,荆若瑶的一番话在她脑海里浮现,姑离闭上了嘴,将这消息仔细消化了一番。
荆家上下如今除了年事已高的老妇人被另外安置,以及家主荆步凌被锦衣卫单独收押之外,其余的人如今都在这座刑部大牢里了。
整整齐齐,包括两位外嫁姑母,一个不拉。
那么……,“药呢?”
姑离身子寒冷僵硬,感受着方才张嘴之际因动作猛烈而被扯破了的伤口,黏糊糊的血液再次涌出。她就这样直挺挺地在地上躺了半天,说不出话,也无人问询。
她极为艰难的活动下手指,接着是手腕儿、胳膊……再到全身。
余光一扫,就能看见这间牢房里少说有十来个女人。有大有小,有老有……无老有幼,通通都相互依揽着,嘴上不停地嘤嘤戚戚。
时不时的,还有人在故作小声的向她人好言开导劝慰,就是那浓郁的哭腔,令她的话语格外的没有信服力。
‘嗡嗡嗡,嗡嗡嗡’的,简直就是夏日里垃圾场的苍蝇开会——让人逃无可逃!
声音不大,噪音属性极强。
姑离心里憋着那股无名邪火,皱着眉头,虚着眼神四下环顾了一周,看中了这块无人问津的风水宝地,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她抵着墙坐下,听见从过道里、极远的远方断断续续飘荡过来的一声声若有似无的悲惨哀嚎,姑离竟诡异的觉得好受了不少……
她头一歪,眼神发直彻底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