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的木簪不见了,大概是昨晚摔倒的时候碰掉的。她卷着被子有些郁闷,可身旁再三催促她起床的小尤十分着急。
“小姐!快起床抄经了!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嘛!”
日光从眼缝穿入,池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这几日抄经,竟然字都好看了不少,如此下去,真的可以用字如其人来形容了。”
此时门外有响动,池暮伸长头,门外的侍从是大夫人的人,一向安静得可以忽略不计。她对小尤使了个眼色,小尤轻轻往门边挪,于是听到女人的声音。
“池姑娘,是我,梅姐姐。”
池暮和小尤面面相觑。
“池姑娘不会是还没起床吧?”
池暮大惊,连忙下床穿衣服,小尤快速地磨墨,然后摊开桌案上的宣纸。
开门的时候池暮和小尤还有些微喘,廖梅青笑笑走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看到桌上的笔墨,“池姑娘还真是听话,一大早就起来抄经了。”
池暮想了想,“哪里哪里,刚起床而已。”
廖梅青走近两步,声音不大不小,“池姑娘,是不是也挺怕大夫人的?”
池暮疑惑,她进石府以来,别说大夫人了,连下人就没见过几个,若不是这位梅姐姐自己冒出来,她恐怕连石府有几个姬妾都不知道。
廖梅青见她没说话,嘘声笑了笑,“池姑娘还是太见外了。”
“梅姐姐怕大夫人?”虽然没弄明白廖梅青这个突如其来的交谈,但借此了解下石府也不错。
“也谈不上怕,就是大夫人平时对下人太过严苛,对我们也要求不低。”
“噢……”
言下之意不就是大夫人把这帮姬妾也当下人一样看待么。如此说来,这经文还真得好好抄了。
“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只要日后为大人生个一儿半女的,日子会变得轻松很多。”
石家老爷虽一把年纪,可膝下只有一儿一女,皆是大夫人所生,在这种大户人家是极为少见的。
母凭子贵,向来如此。
廖梅青语调渐低,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明显了,坐在桌旁翻看池暮抄写的经文,轻声道,“姑娘的字真漂亮,老爷一定会喜欢的。”
“梅姐姐入石府有多久了?”
“有七年了吧。”
“石府……一直都是这么安静的吗?”入府的这几日,池暮注意到了,石府下人并不多,平时做完自己的分内事也并不会与人交流,白天和晚上一般安静,按理说,石老爷做到尚书大人这个位置,家中不该是这番情景,就算是卧病在床,登门看望的人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冷清吧。
“姑娘也很不习惯吧?”廖梅青凑近,“这么多年了,我还是适应不来石府每日戌时就熄灯就寝的规矩。”
“这是为何?”
“听说,”廖梅青又近了些,“这是大夫人定下的,若是戌时女人们还未在房中等候老爷,就是坏了规矩。”
池暮想了想昨晚偷跑出去的情形,顿时有些后怕。
“若是坏了规矩会怎样?”
“老爷最讨厌不听话的人……”
廖梅青只喝了两杯茶,话却是不少,一直到晌午才离开。
池暮眨巴眨巴眼,看着小尤,“又困了,该如何是好……”
“小姐……你今天还没开始动笔呢。”小尤磨着墨,慢条斯理地铺开纸张,“不打紧,小姐若是往后几日都能彻夜抄经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此时池暮已经爬回床上,钻进被窝里露出半边脸蛋。
小尤终于面露焦急:“小姐,大夫人可是得罪不了的啊!”
池暮一动不动,眼睛越眯越小。
此时房门响起,叩门声平稳沉沉。
池暮翻了个身,想着不会是廖梅青又折回来了吧?小尤挪到门边想听听动静,池暮也狐疑起身。
“池姑娘请开门,大夫人来了。”
池暮倒吸一口凉气,起身时克制动静,对小尤释放了个眼神,便从衣柜翻出一件淡灰色的裙袍。
好在桌案上的宣纸已铺开,小尤清了清桑,语调柔柔弱弱。
“不知大夫人来了,我家小姐这就梳洗倦容,以礼相迎!”
“不必了。”语调低沉,似有些不耐。
小尤回头看到池暮换好衣服坐在桌前,便垂首开门,“奴婢见过大夫人。”
姚琼芝跨门而入,没看旁人一看,深蓝色的丝绸罩衣拖地,每走一步就听到发间的金簪流苏相碰的声音。
池暮放下笔墨,站得挺直,手掌交叠贴在额头,深深鞠躬。
“大夫人。”
姚琼芝打量一番,面色微有缓和,“池姑娘进府已有七八日了,今日特地过来看望,可还住的习惯?”
“府中吃穿皆有关照,十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