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后堂。
檐下鸟架子轻轻晃了几晃,上头的鹦鹉站立不稳,突地“呱”一声大叫,张开翅膀疯了似地扑腾起来。
临渊转过脸,伸手抚了抚鹦鹉的颈背。他有着一副棱角分明的面容,眼瞳深而冷,澄澈却不带丝毫情绪。他看上去很平静,拿一根手指刮了刮鹦鹉的红嘴,鹦鹉就满意地拢了羽毛,咕咕咕地嘟哝起来。
这是一只非常凶的鸟,可是在他手里却很老实,让他接近,也享受他安抚,就是学不会说话。今日大概是最后一次看它,再学不会,也没人教了。
他拿出一粒瓜子,递到鹦鹉嘴边,开口冷冷道:“翎殿下好。”
鹦鹉高兴极了,连忙伸脖子去啄,嘴巴还没碰到,瓜子就被攥在了拳头里,临渊又开口:“翎殿下好。”
鹦鹉很生气:“呱呱呱呱!”
临渊坚持:“翎殿下好。”
鹦鹉勃然大怒,扑到临渊手腕上乱啄一气,硬是从指缝里叼走了那粒瓜子。临渊便又拿了一粒,原样递到鹦鹉嘴边:“翎殿下好。”
鹦鹉跟着抑扬顿挫:“呱呱呱呱。”
临渊松开手指,让鹦鹉叼走了一粒瓜子。
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过来了,离他很近。他知道是王府里的侍卫官,却不想理睬,只是微微转身,调整了个很小的角度,把对方摆在了自己的最佳攻击点上。
左衡看到了他的动作,冷笑了一声道:“从今天起,你会调到翎殿下身边服侍,我会盯着你,别以为以后没人管了。”
临渊没有回答。
侍卫官站得太近。所有站在这个距离内的武者,都会让他产生强烈的冲动想杀掉。他垂下眼睛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见侍卫官突然伸手去抓鹦鹉,冷冷问:“你也会养鸟吗?”
鹦鹉“呱”一声大叫,气得竖起了全身羽毛。临渊心念电转,突然出手,两人视线相交,静了短短一瞬。
左衡心中剧震,霎时间就倒竖起全身的汗毛。
他本能地感到了威胁。在那一刹那他的意识已经先于肉体,知道了自己会死亡。杀招发动在极近的距离间,快得不可思议,静默得像道光。他听见胸前“喀”一声轻响,还以为是自己肋骨断了,却感到对方力道一滞,凝在了最后关头。
临渊的手指,正按在他怀里的紫金藤盒子上。隔着薄薄一层衣物,他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
他飞速地眨了下眼睛,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一滴冷汗缓缓滑下左衡的脊背。他随即明白过来,从怀里掏出了紫金藤盒子。这是他第一次和死士交手。太快,太突然,太平静了。毫无道理,没有预兆。如果不是“刀鞘”,他现在已经死了。他的知觉足够敏锐,可以在万人中探知一道满含敌意的视线,却没能发现这个死士的杀机。
不,死士不需要杀机。他本身就是屠戮,无须动念头。
把这种人放在翎殿下身边,和架把刀在殿下脖子上有什么区别?
左衡心中泛起了一片寒意。他来本就是要替翎皇子立威,可现在他觉得,立威远远不够了。
他冷笑一声,当着临渊面打开紫金藤长盒,拿出了里面的诫鞭。鞭子非常精致,鞭身黢黑,沉沉实实缠裹着银丝,在鞭柄编织出漂亮的图案。他执鞭在手,先赞了一声,淡淡道:“我听说,一把刀锻得好不好,只要看刀鞘就可以了。要韧柔瘦紧,打身上不留痕迹,才算上品。这一把确实不错,殿下拿着,不会失了尊贵。”
临渊目不转睛,注视着诫鞭没有说话。
左衡突然变脸,将鞭子一扬,虚空挥了两下,沉声道:“跪下。”
风声凌厉如鞭,啪地炸响在耳边。临渊心中一震,却还保持着镇定,冷冷问:“你是我主人吗?”
左衡答:“我是执鞭人。奉殿下之令,教导你服侍主人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