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热搜?”许雁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讥嘲的语调像腊月天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合着你们俩是来兴师问罪、向我讨说法的?”
“我和姜许”
“行了,有什么好解释的?大方一点就说是鸿门宴又能怎样?”许雁眼尾下垂的厉害,冷笑时眼部皱纹又随着她的动作向上挑起,看起来更显老态。
离近了看她下陷的眼窝里,偏褐色的眼睛十分浑浊,眼神很凶看着就不好接近。
她的脸颊消瘦颧骨又突出明显,腮帮处还有好几个斑。嘴唇干裂,脖子上颈纹斑驳俨然一副饱受岁月折磨的模样。
许雁注意到姜许已经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看够了吗?”
姜许回过神,连忙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说完,他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下去。
姜坤沅拿起一边的茶壶给许雁仅剩一个杯底的水杯满上,声音平和舒缓莫名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说起来今天算是我和你自离婚后,第一次见面。”
许雁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自己水杯,淡淡道:“可不是吗?一晃都二十九年了。如今的你事业有成,是人上人还在国际上拿了那么多专业的摄影奖项,见我岂不是太掉价了么?”
她神色无喜无悲,无怨无怒,像是看淡了红尘,灵魂飘然不知所终,只留下了一具披着人皮的躯壳。
昨天晚上,她也看了姜坤沅发的那条微博,用浏览器搜名没查到什么信息,她又搜了“摄影师br”,出来了足足两大页的奖项,且大多还是一等奖。
即便许雁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和他说话,姜坤沅面上也不见恼,他只是浅浅一笑,“奖拿的再多,也改变不了我经常在外风餐露宿、好多天不洗澡的事实。”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摄影师倒真算不上什么人上人。不过是兴趣与爱好驱使,去一些人迹罕至、野生动物多、自然风光壮丽的地方罢了。若真盘算下来的话,我只怕还不如你们这些一直在城市生活的人呢,走时间一长再回来都觉得自己与现代社会快要脱节了。”
姜许安静地倾听着,等姜坤沅说完后,他缓缓开口:“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之前去西北沙漠拍摄我的22岁时,在那边呆了九个月,回来后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调整好状态,习惯现代化的生活。”
听他说起我的22岁,姜坤沅顿时来了兴趣:“那部电影拍得很好,摄影师简末量我认识,他很擅长运用光线和天气这些不可控的因素,赋予照片不一样的味道。即使是拍摄同一个地方,他每次也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这倒的确是。”姜许肯定地点了下头,很是赞同他的说法:“我空闲的时候看过他拍的照片,很震撼,也很有视觉冲击感。有几张我印象极其深刻,他就像是给一些死物注入了灵魂,把我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拍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用镜头捕捉一些我们可能会忽视、或者说没注意到的地方,打破人们对固有景观认识的常态。”
“对,我跟你说”
“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外面响起了服务员萌萌的声音:“菜做好了,请问现在方便上吗?”
姜坤沅微微提高了音量:“方便的,请进。”
菜被一一摆上桌,包间门再一次关上。许雁上半身往后倾了些,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你们还有什么事吗?一个大名鼎鼎的摄影师、一个粉丝千万的大明星,应该不会这么闲吧?我可不想被拍到,和你们俩一起上一次微博热搜。”
姜坤沅撕开餐具的塑料膜,头也不抬地说:“就算上了微博热搜又怎样?你之前面对记者采访都那么自然,还担心看不到的镜头吗?”
许雁又是冷冷一笑,语言犀利直接:“热搜能给我带来关注,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难处,会有更多热心肠的人给我捐钱,帮助我。但有一点上热搜也得分人,我并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和你们捆绑在一起,出现在手机上,从别人嘴里念出。”
“这种情况,我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是吗?”姜坤沅脸上笑意尽失,声音也染上了丝丝寒气:“你之前为什么上热搜,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清不清楚又如何?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的我名利双收。”许雁神情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言语间无一丝一毫掩饰,态度坦荡到让姜坤沅都“佩服”。
他懒得继续和许雁掰扯其他,直入主题:“为什么?许雁,我想知道原因。”
“我上热搜的原因吗?”
姜坤沅:“不,你针对姜许的原因。”
从轮椅青年往后的一系列发展,话题都在逐渐引向姜许。许雁似乎有什么底气,笃定姜许不敢拿她怎么样似的。
或者说就是她背后的那个人,给了她足够的筹码,让她能够肆无忌惮地抛下一切,只为得到那些切实的好处。
许雁看了眼姜许:“不是我针对他,而是别人拿着钱和资源来找我。况且我也从未在采访中公开抹黑姜许,所以这个针对,不成立吧?”
姜坤沅怒极反笑:“你是没有明晃晃的抹黑,但你就差把针对写在脸上了。作为姜许的母亲,你接受采访时不是默不作声,就是想方设法的可劲诋毁我。”
“记者拍摄你住所、报导你生活现状时,怎么不见你说自己每月会收到一笔三万元的生活费?怎么不见你说自己没给过姜许一分钱的抚养费?”
他说完这些后,语速不急不缓地继续道:“还有,你面对镜头议论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怀孕期间我专门请了两个保姆来照顾你?怎么不说我爸妈对你的好?怎么不说你离婚时,我不仅给了你我所有的存款,我爸妈还把我家里的另外一套房子转给了你?”
姜许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怔愣地看着许雁,神情恍惚。
姜坤沅刚才那些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理清这些。
另一边,许雁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不自觉地就开始游移起来,既不看姜坤沅,也不看姜许。三人就这么因为各种原因,统一保持了缄默。
最后姜坤沅也不想多说什么,问了许雁一句话:“你刚才说那个人拿着钱和资源去找你,你说的资源指的是什么?”
许雁眼神忽然闪烁。
姜坤沅想了想,“是医生方面的人脉?他允诺会帮你介绍好医生?”
许雁没说话。
姜坤沅明白了,但他越是明白反而越搞不清许雁的想法:“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就要区别对待呢?就因为一个有钱一个没钱,所以有钱的天生就应该帮助没钱的吗?”
“不然呢?!他们是兄弟不是吗?”
“你有病吧。姜许是我姜家养大的,跟你那个品性恶劣、行为不端的混混儿子有半分钱关系吗?”今天来之前,姜坤沅原本是想着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把一切都说开,许雁的难处他都知道,到底是姜许生母,他也不会完全置之不理。
这几天他也找了几个专业的医生朋友,本来都约好时间了,但今天的许雁简直不可理喻,从见到他开始说话就夹枪带棒、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他竟不知,二十九年后的许雁既然会变成这样,难怪姜许昨天会说这是一场“没必要”的家宴。如今看来,倒真是他没看清现状、弄巧成拙了。
许雁听他这么说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由得怒火冲天:“姜坤沅!你最好给我客气点!我儿子什么样用不着你在这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说这话前,你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子么?”
“姜许什么样子应该不用我来点评了吧,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姜坤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牛肉。
嚼了没几下,他就直接吞咽了下去。
肉炒的有点老,像是没把握好火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