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杨妮儿再不情愿也只得背了包上班去了,她给金招娣留了早饭和张纸条,上面写了家里的重要物件摆放位置关门的时候,她在玄关处穿鞋几次三番去看原来杨宝莲那个卧室的房门,房门紧闭着丝动静也没有她心里便像是棒槌打鼓似得,声声地没完没了。
到了“拓展实业”,进门就看见郑红萍在那儿唉声叹气,杨宝莲人走了,活儿扔下大堆,陈拓没有丝毫重新招人的意思大部分的活儿都被压在了郑红萍的肩膀上。
郑红萍只眼是斜眼,平常时候看人已经让人瘆得慌更别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黑眼球整个挤在眼角处乍看,整个眼睛里都是眼白。
说话也是不饶人“杨宝莲跟我多少年的同事情分,跟你才几个月?我都没说心情不好请个假什么的,你倒好,请就是一个礼拜,什么活儿都扔在我身上。”
杨妮儿把包收拾进抽屉里,没说话,没来几天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座小山似得,各种报销单据,蓝色的,绿色的,等着签字的合同,签呈,她低着头,杨宝莲离开这么些天,她头回清楚地意识到,人是真的走了,死了,灰飞烟灭了。
她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她不傻,也不笨,相处那么久,也看得出来杨宝莲在陈拓那儿扮演得是个什么角色儿,她为她感到不值,可转眼想到自己,又觉得自己犯傻,什么值不值的,她们这种从底层爬上来的,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不过是雨打浮萍,随风飘荡罢了。
可心里的痛苦却是一点一滴蔓延开得,她记得她们第一次相见,记得杨宝莲那张糊满了风尘的笑脸,她觉得很奇怪,她几乎可以眼就看穿杨宝莲心中的痛苦和不甘,后来她遇到她,就这样不受控制地上去打招呼,拿出丝巾,替她遮挡丑陋的淤青,她心里有股呐喊,她不想这样,她也不想让杨宝莲这样。
可那声呐喊,终归还是败落了,她们身世伶仃,不过是男人手上的个玩物罢了。
杨宝莲擦了擦眼角,郑红萍还在那儿对着电脑敲字,总经理办公室只有台电脑,也只有杨宝莲一个人会用,杨宝莲走了,郑红萍只能硬着头皮上,她不会拼音也不会打字,拿了本五笔简易教程,对着个一个地找,再个一个地敲进去。
忍不住就一边打字边骂骂咧咧的,杨妮儿没心情也没力气搭理她,管自己整理好了文件,几份要紧的等着签字的合同,她找了个蓝色文件夹塞进去,理了理头发和衣服,给陈拓送过去。
杨妮儿敲了敲门,正等着陈拓喊她进去,门忽然就开了,杨妮儿整个人愣住,开门的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六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是沉静慈祥的样子,穿一件十分普通的蓝色搭扣外套,条卡其色的绒布裤子。
杨妮儿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称呼,倒是老太太挺随和,人往边侧了侧,让杨妮儿进去,“是不是来找陈拓的?”
杨妮儿点点头,老太太实在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地生出亲近之意,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是的。”
老太太抬了抬下巴,“拓儿,这是不是你秘书啊?”
杨妮儿这才注意到陈拓没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一侧的沙发里,茶几上隔着只保温桶,面前是碗熬得浓稠的米粥和两只荷包蛋。
陈拓满脸地不情不愿,粥看上去喝了半,荷包蛋也缺了个角儿,杨妮儿淡淡扫过眼,便不动声色地将文件放在陈拓的办公桌上。
“陈总,这几份文件挺着急的,上周我没来,放在我办公桌上,红萍姐没看着,估计是耽搁了,您一会儿忙完了看眼,签完了我再过来拿,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