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柯启程返回盛京的这天安察使卫鸣却没有来送行,只有几位品级较高的官员现身,不约而同的对纪柯的离开都松了一口气。
纪柯懒得打听卫鸣现在是什么状况左右不过却留着一条命,他如愿以偿的保下了自己的妻子,蒋家父母也许至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其实早就已经香消玉陨而假的那个鸠占鹊巢了一辈子。
卫鸣得知王连替死后却只是伤心的流了几滴眼泪,也许是对王连所有的怀念了对于他来说失去了一位红颜知己,可王连却只是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如果卫鸣选择对蒋家父母说出真相纪柯也许还会敬佩他几分,相信他心里是真的有过王连的可他却只是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关在府里逃避着这一切。
王连的尸身被当作蒋氏运回盛京,并不会在江宁下葬只是这样的天气下等到了盛京,尸身恐怕也早就腐烂辨认不出相貌了。
纪柯偷偷做主,将王连埋在了京郊外的一处荒山上对圣上只说是案犯畏罪自裁,而且尸身样子恐怖,就提前处理了。
其实这也不是圣上最关心的地方,对于纪柯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毕竟用了那么多年,也不会轻易怀疑他在这件事情上会做什么手脚,其次主要的关注还是在诸葛挽身上。
永安帝当初看到那封密折时着实动了怒气甚至放言要把江宁所有的贪官污吏全部杀掉,却没想到江宁上下最大的那只老鼠却是上密折的人。
诸葛挽这一动手脚,让原本造福百姓的宣州桥成了压倒一些工匠的凶器,还引起了不少民怨,破坏了不知多少家庭。
而且他居然还有脸倒打一耙,若是真的被他得逞,那百年之后真相大白之时,永安帝岂不是要被后人唾弃,被说成是不辩是非的昏君?所以对诸葛挽的处置只会加重,丝毫不会减轻。
这位庆朔元年的进士,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史书上不会再记述他为百姓做过什么,只会写他因为嫉妒心而陷害同僚,最后被五马分尸,而卫鸣同样因为失职受到了牵连,官降三级,左迁至苦寒之地。
纪柯将诸葛挽带回盛京后便移交给了刑部,便不再管接下来的事情了。
他这次去江宁,原本以为能够抽出空闲出来去探望纪秦氏,但是这件案子其中牵涉复杂,虽然在下属们看来他处理得十分轻松,但是最后那几日他几乎没合过眼睛。
以他在江宁时的状态,就算去看纪秦氏也只是会让她老人家担心自己,而且对于阿姐和那个小孩的事情,纪柯也难以对老人家说出口。
纪秦氏这辈子活得太苦了,已经受过一次与孙女失散的离别之苦了,若是再让她知道纪雯已经死了,恐怕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所以纪柯没有去看望纪秦氏,只是买了几件礼物托人送去,也算尽了一分孝意。
等他入宫向圣上口述完事情经过后,却在出宫的路上遇到了大公主,陈婳穿着一身紫色的宫装长裙,身后簇拥着一大堆宫女和太监,她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气度样貌倒是不赖,瞧着也有些眼熟。
那男子和大公主的举止亲密,看着关系倒是简单,在他去江宁的这段时间,宫里一定发生了不小的变动,要不然大公主何故于会主动接触臣子。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的吏部侍郎裴海的儿子裴如卿,纪柯记得他好像还是今科的榜眼,文采斐然,为人也儒雅温和,是盛京里的贵女眼中的佳婿,却不想如今居然败在了大公主的石榴裙下,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大公主如今尚未择驸马,但是看如今的形式,她没了外家的支持,想要寻找新的依靠,只能从夫家身上思量了。
皇子联姻可以拉拢势力,公主也同样可以,而且按照大公主的手段,无论最后她选择谁,对方都会被她吃的死死的。
想要征服一个眼里只有权力的女人,最终的结果只能反过来被她驾驭。
纪柯不再注意那两人,抬步出了皇宫,朝着北镇抚司的方向而去。
相比较江宁的悠然闲适,盛京城更加有烟火气一些,也许是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纪柯觉得对着盛京城有种怀念的感觉,说来他虽然不是盛京人,但是从小在这里长大,早已经把盛京当成自己的家了。
纪柯步行回去,今日正是赶集的日子,街上比寻常都要热闹,出来的人家一般都会带着小孩,有些性子活泼的想方设法挣脱父母,以便好好玩耍一番。
有不看路的小孩撞到了纪柯的身上,一向不喜欢小孩的纪柯南却没有发火,反而把小孩扶了起来,拍了拍小孩身上的灰尘,甚至还问了一句有没有摔疼。
这跟以前的纪柯天差地别。
这副场景若是放到以前,纪柯虽然不会真的对小孩做什么,但是却会摆着一张臭脸,几乎能把小孩吓到大哭。
纪柯还捏了捏撞到自己的小孩的脸,笑着让他下次要小心。
这孩子瞧着也只是四五岁的年纪,一双眼睛灵动得很,看着就像是皮猴子,平时肯定没少让父母操心,见这个长得好看的大哥哥居然没有骂自己,而且还温柔的对着自己笑,顿时生了亲近的感觉,轻轻拽了下纪柯的衣角,咯咯直笑。
纪柯摸了摸这孩子的小脑袋,见他的父母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但是看到穿着飞鱼服的纪柯又有些害怕,犹豫着不肯上前。
纪柯便轻轻推了那孩子一把,叫他去寻自己的父母。
那个孩子见到父母,高兴的挥起手,迈着小步子跑过去,等到小孩回过身时,却发现纪柯的踪影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纪柯刚迈进北镇抚司的大门,就被寻着消息而来的陆刚在大门口就拦了下来,纪柯一路风尘仆仆,眼睛里还带着血丝,疑惑的看向陆刚。
陆刚还是没有怎么变化,依旧是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脸,仿佛这才能显示出他作为锦衣卫总指挥使的身份,如果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他穿的衣服已经被洗的有些泛白,只不过没有多少人敢直接对上陆刚的眼神,更不敢偷偷打量他,所以很少有人发现这一点。
但是陆刚的节俭却在北镇抚司是出了名的,这点纪柯经过个人体会,觉得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要不然就是陆刚特意针对他。
“指挥使大人,找属下有什么事吗?”纪柯心里哀嚎,好不容易回到盛京,还不让他好好休息一番,难不成陆刚还想叫他成为像情报处高辉那样的存在吗?
只要看情报处前几任头目的下场就可以知道,哪一个能寿终正寝,不是死在摆满公文的桌案前,就是在查阅公文的时候突然倒下去,从此长眠。
陆刚听出纪柯的语气有几分不耐烦,心道这小子出去了一趟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如今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若是普通的下属,早就被他好好整治一番了,但谁叫纪柯居然有人护着,而且还是陆刚不得不退让,一遇上就必定无奈败下阵的人。
陆刚声音沉稳,边走边说:“这次回来盛京,变动不小,若是稍不注意行错一步,之前的努力可都要功亏一篑了。”
这话一出,纪柯就知道陆刚又要指点他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了陆刚的亲眼,他居然三番两次的帮自己,着实有些奇怪。
纪柯还是把脑袋凑到陆刚跟前,一张俊脸上堆着笑容,“还请指挥使大人指点。”
陆刚点点头,纪柯能屈能伸的态度让他心里好受了点,但是在看到纪柯眼底明显的红血丝时,他又有些犹豫了。
他这样急急要把情况告诉纪柯,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会不会对少年造成其他的影响。
纪柯出去一趟,身上的气质也有些变化,那青涩的少年气息褪去了不少,虽然样貌未曾改变,但是眼神仿佛更加坚定了一些,像是经历过什么磨练留下的痕迹。
陆刚没有犹豫太久,便将最近发生的大事娓娓道来。
“你走后没多久,胡先就被放了出来,依旧跟以前一样的做派,丝毫没有长进,唐家的案子也盖棺定论,对外一致说是意外,圣上在只会下了旨意,有意要为大公主择驸马。”
胡先被放出来的事情纪柯已经知道了,他和这厮就像是生来的对手,胡先专门找他不痛快,那纪柯自然也要盯紧胡先,好看他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对付自己。
胡先能被提前放出来,这点纪柯并不意外,毕竟同为圣上的左膀右臂,一个被禁足,一个远离盛京,圣上心中自然会有些担心。
纪柯不在的这段日子,胡先如愿以偿的在圣上面前出尽了风头,但是也被大公主彻底的记恨上了,大公主的羽翼被斩断了一半,暂时还没有查出唐家灭门的真相,这时候风头正盛的胡先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大公主将唐家的事情算在了胡先身上,她隐约觉得肯定和当晚在场的人脱不开干系,但是在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胡先身上背着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正好成了她可以攀咬的对象。
大公主择婿的消息纪柯已经亲眼在宫里见到了,只能感叹一声,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在大公主的手心里,终究只能成为一颗棋子,若她真的选了那位榜眼,倒是可以稍微弥补失去唐家的依靠所带来的损失,但是一个却有些不够。
陆刚看纪柯的反应就知道他已经对这些事情知道了个大概,作为锦衣卫镇抚使,纪柯的手下也有不少亲信,只是可能一直没有摆在明面上,毕竟他也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还是小心行事为妥。
陆刚顿了顿,继续开始说,不知不觉他和纪柯已经走到了后院,现如今住在北镇抚司后院的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几个人,一般人无事也不会踏入这里,所以很安静,适合说一些辛秘的话。
纪柯注意到陆刚沉重的脸色,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问:“指挥使,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您快说啊。”
陆刚叹了一声气,“你与今科状元郎程秀若是相熟的话,便去好生劝劝他,不要再关顾小王爷的事情,他如今只是一个初出茅庐,还没有根基的小官,若偏偏执意卷入权贵之间的事情,恐怕会有碍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