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少年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他接过林初月的药包,拆开倒进药罐里,加水,上火,动作娴熟,把药罐盖子盖上,他转身,走到林初月面前。
林初月要比邵砚山大了一岁,可邵砚山却要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他站在林初月面前,身形挺直,像棵小白杨,只穿了身书院里常见的直裰,但却气质斐然,一点也不像是张家村里能养出的人。
“你的手到底是怎么伤的?”
林初月向来爱惜自己的手,邵砚山记得,就算是漂洗衣物的时候她都要小心翼翼的,她平常做事也仔细认真,断不会大意伤到自己。
吞吞吐吐,林初月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不小心被门夹到的。”
那天也是,她自己太冲动,着急昏了头,不该直接用手去推门,不然也不至于被夹到。
邵砚山垂着头,低眉敛目,看不清表情。“上药了吗?”
林初月手上这伤自张大娘那天帮忙涂了些药她就没再管,张大娘揉按的手法很好,虽然开始是有些疼,但活血之后这只被夹的手背并没有肿得太厉害,只是淤青还有点狰狞。林初月也怕邵砚山担心,有意藏着手上的伤,却不想还是被眼尖的邵砚山发现了。
“上过药了,虽看着可怖,其实不疼的。”
“不疼?”
林初月刚想点头,邵砚山就捉起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摁了一下,突然的刺痛,激得她叫出声来。
“这就是你说的不疼?”
邵砚山把她拉到主屋,让她坐下,拿出一瓶药酒给她上药。他的指尖很凉,没有什么温度,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挨到林初月手背的时候,他就收回了手,再把手掌搓热之后,他才开始帮林初月揉按。
顺着指尖向手腕过渡,他的力道时轻时重,每当林初月皱眉咬着下唇强忍的时候,他的力道就开始减轻,按了快有半刻钟,林初月的手背也热了起来,动了动手指,竟然没有刚才那样扯着经络的疼痛。
邵砚山把东西收起来,去院子里洗净了手。
明明林初月才大邵砚山一岁,但她的行为举止和邵砚山比较起来差的太多,反倒是她不太沉稳。
“谢谢你,阿砚。”林初月走到邵砚山面前,诚恳的向他道歉。
林初月是一直都挺怕邵砚山的,首先是自己耽误了邵全德的病情,心中有愧,再一个是邵砚山从来不会对他温声细语,虽然说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但这才让林初月觉得害怕。
明明才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换到现在,最多也就是个初中生。林初月的十三岁无忧无虑,上课放学, MP3里都藏着她最喜欢的歌星的曲子,天真而散漫。
邵砚山的十三岁,需要跨过十几里的山路,独身一人去县城求学,甚至除了学习之外,他还得考虑邵全德的病情,隔三差五便要回张家村一趟,如果不是这段时间风雪实在太大,邵砚山应该早就回来了。
可偏偏这样的邵砚山还能在岁就过了童生试,甚至以优异的成绩成为了廪生,拿着官府给的补助。
若不是因为担心邵全德的身体,邵砚山在今年的八月,就要去省城参加乡试的。
原书里对邵砚山的学识有着重的笔墨,说他年方十二岁就过了县试,年少早慧,次年的秋闱也应不在话下,但因为父亲邵砚山突然病重,推迟了三年。在三年之后邵砚山一举拿下乡试、会试,且都是头名。
连中三元,又如此年纪轻轻,有不少重臣都对这位寒门学子非常看好。
可即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在书中邵砚山就是一个反派的事实。
在以主角的角度去看,林初月十分反感邵砚山,至于邵砚山出身寒门却成了走上了佞臣的道路。可当邵砚山成为了她名义上的弟弟,这种心情就变了味。邵砚山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虽表面不尽人情,实际刀子嘴豆腐心,实在没有书中说的那样性情乖戾,喜怒无常。
至少在目前为止,林初月如何也不愿意相信,邵砚山最终会成为一个玩弄权术的奸臣。
“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说完,邵砚山就回了房。
林初月抬头凝望着满天星辉,无论如何,她一定不会让邵砚山走上那样的路。
进了自己的屋里,林初月点上灯就发现自己似乎多了一层厚实的新棉被,甚至靠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棉絮味。
难道阿爹什么时候背着她纳了一床被子?林初月有些疑惑,但心里觉得温暖。她拿出早间从城里绣铺拿来的花样,坐在炕上细细的思考了起来。
这些是绣铺里绣娘描的图样牡丹芍药图,林初月看着觉得精美,甚至图里的芍药都快要以假乱真,赶上了牡丹,叶片花瓣间只有细微的差别。要不仔细看可真看不出来。
这样华丽精致的图样,那位雇主居然不喜欢?
她一时间也有些没有头绪。
林初月无奈只能把图案搁在一边,打算先帮张大娘和张大伯做好手套,他们几乎隔两天就要去城里一趟,天气寒冷,这物倒是更为紧迫些。林初月伸出自己的手,对着棉布比划了一下,大概估算好了张大娘和张大伯手的大小,就拿起剪刀,剪出了一个初步的图形。